他高舉匕首對準薩滿心口,剛要落下,急促而嘈雜的鼓點聲戛然而止。
萬籟俱寂。
——“您真的要讓一個人類動手嗎,主人?”
匕首在距離胸口半寸的地方堪堪停住,準確地說,是被薩滿握住了。
柏婪聞言挑了下眉,低頭看了眼薩滿,又側頭看向鶴厲。
鶴厲靠在門口,語氣淡淡:“不可以嗎?”
薩滿一瞬間有些低落,聲音也不如之前那樣有氣勢:“您知道的,我有多厭惡人類。”
薩滿在和鶴厲說話時依然握著匕首,鮮血順著手腕流進衣服裡,染紅大半袖口,她卻仿若未覺,柏婪只得開口插進兩人的對話:“你要不,先松個手?”
薩滿理都沒理柏婪,只虔誠又熱烈地看向鶴厲。
鶴厲聲音低沉:“鬆手。”
薩滿這才乖乖鬆手,滿臉期待地看向鶴厲,像是小狗等候著下一個指示。
鶴厲在她熱切的注視中開口:“我記得你和長長關系不錯,為什麼她要殺你?”
薩滿晃了晃頭,金色面具明明冰冷生硬,卻能從中看出興奮。“因為這也是我的願望,主人。”
主人關心她了,真高興。
旁邊的人類誰啊,怎麼還不走?
薩滿討厭人類,只因她從出生就被告知,人類是最高貴的,鬼怪要為人類而服務。
人類有多高貴呢?
這麼多年,她吞了成百上千個鬼怪的靈魂,死在她手上的鬼怪不計其數,可除了那些鬼怪的親人朋友以外,根本無人在意。
但她只是誤食了一個人類的靈魂,就被黃昏國主判處永世監禁,說她違反了什麼狗屁蔚藍星球守則,聽都沒聽過。
她一路逃跑,最終在安娜貝爾的廣告被抓,被送到落日監獄,裡面都是違反那個蔚藍星球守則的鬼怪。
可進了那座監獄對薩滿來講,就和進了自助餐廳沒有區別,她一連吃了幾十個鬼怪獄友的靈魂,典獄長無奈,與黃昏國主商量後將她送到深海監獄。
他們說,她是怪物中的怪物,是生來殘忍的壞種。
她不喜歡別人叫她壞種,但她不得不承認她就是。
因為沒辦法,她想活下去,就只能殺死別人,她的生命從來就沒有與人為善這個選項。
直到她來到黃昏國度,成為無野的幫手,或者說下屬。
無野是個神通廣大的人,總能定期找到一些靈魂扔給她,他說那些是窮兇極惡的人的靈魂,吃起來不用有負擔。
薩滿崇拜無野,也感謝無野,他是唯一明白她的痛苦,並施以援手的人。
那段時間,她難得輕松,既不用親手殺人,又不用承受那自幼年起就伴隨著她的,纏繞心底的不安。
薩滿不想承認,她希望自己真的生來冷血,可她到底還是長了一顆溫熱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