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維坦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隨口應付道:“安杜馬裡逃獄了。”
連深居宮殿內的米迦勒都對這件事有所耳聞:“是那個放走了五十多個肉天使的惡魔?”
利維坦隨意點點頭,沒再理會他的追問,轉過身,毫不猶豫地就要用那還沾著鮮血的骨鞭打上安士白的腹部。
他連聲音都是無機質的冷淡,彷彿一塊擁有發聲能力的冰冷鐵器。“最後一遍,回答我,他們逃去哪了?”
一旦這一鞭落下,安士白腸子都會被打出來,米迦勒呼吸一窒,想也沒想地就抓住了利維坦的胳膊。
骨鞭被後扯了一下,但只是餘威都在安士白身體留下一道橫亙左右的巨大裂口。
利維坦被兩次打斷審訊,心情終於肉眼可見地變差,鏡片後狹長的眼諷刺地看向米迦勒阻攔他的那隻手。“我記得,是你親手把安士白的住址交給我的吧?是我記錯了嗎?”
米迦勒張了張口,卻多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我……”
與此同時,沉默良久的安士白終於說了第一個字。
“滾。”
四周的惡魔一時不知道他在對誰說話,只有米迦勒再清楚不過。
他身體猛地顫了一下,終於在進入監牢後,第一次正眼看向他的舊友。
安士白的眼白都已經被鮮血浸成紅色,湛藍的曈眸卻依舊不失純淨。
他看著米迦勒,目光卻又不在他身上,用幾乎廢掉的喉管一字一句道:“米迦勒,你髒得令我作嘔。”
心髒頃刻間傳來難以承受的劇痛,米迦勒想說點什麼,卻實在無法辯駁一件事實。
而一旁的利維坦已經耐心耗盡,隨手招來兩個上位惡魔將米迦勒帶走。
米迦勒顧不上那兩個上位惡魔粗魯猥褻自己腰臀的動作,扭頭請求道:“別殺他!利維坦!求你!”
利維坦自然不會聽他的話,轉頭看向安士白,冰冷眼底已湧上殺意。
安士白也自下而上瞪著他,氣勢不輸半分。
半晌,連發絲都被鮮血染成紅色的天使忽然咧開嘴角,沖他露出了個狂妄肆意到極點的笑。
嘴角兩顆虎牙牙尖處墜著血滴,順著下頜一點點沒入浴血的身體。
隨後他閉上了眼,擺出引頸受戮的模樣。
奇怪的是,身上卻遲遲沒有傳來代表死亡的痛楚。
安士白遲疑地睜開眼,卻怔住了。
——只見那個從頭至尾表現得淡漠而冷血的惡魔,正全神貫注地盯著自己腹部那道猙獰的、由他親手創造的、正在汩汩冒血的傷口。
冷血惡魔藏在鏡框後的睫毛微顫,竟被安士白捕捉到了一絲能夠稱之為“心疼”的表情。
盡管那表情轉瞬即逝,讓安士白幾乎肯定剛剛那一幕只是他的錯覺。
彷彿是有另一個靈魂曾短暫地沖破過桎梏,掌控了惡魔的身體,賦之以剎那的人性。
利維坦最終沒有再揮動手裡的白色骨鞭,他轉頭囑咐身旁的上位惡魔繼續審訊,直到得出安杜馬裡的位置為止。
利維坦下達完繼續行刑的命令後就離開了,安士白看著他的背影,終於撐不住暈了過去。
於是他沒有聽見惡魔去而複返的腳步聲。
也沒有聽見那一句充斥著遲疑別扭的叮囑。
——“別打死了,我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