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如許長這麼大,還真沒被誰如此體貼周到地照顧過,不免有些發懵,待回過神來,已經跟著她站在門前。
屋中陳設乾淨明亮,繡著垂絲海棠的綢面屏風下,點了兩盞素色紙燈,洗澡水似乎是剛剛放好,不時有氤氳熱氣從屏風後飄出。
若非一早便曉得這是紅影教在束州的分壇,她怕是要懷疑誤入了哪個風雅之士的別苑。
見她面色猶疑,季望舒問道:“教主,需要屬下幫您……”
“你幫我……什麼?”她顯然沒能轉過這個彎兒來。
季望舒眼中一片澄明,絕無半分褻瀆之意,顯得分外真摯:“教主累了,屬下自然要盡心伺候,為您寬衣解帶,若教主需要捏肩搓背……”
此話如同被點著的煙火,在她腦子裡驟然炸開!
“不不不!客氣了,客氣了……”顧如許掉線多時的理智及時剎住了奔騰的腦洞,誠然她對這個小哥哥有點想法,但讓他服侍她入浴這等喪心病狂的事她是要斷然拒絕的,“我自己來就好。”
季望舒道:“既然教主這麼說,屬下就在外頭候著吧。”
顧如許尷尬地笑了笑,走進屋中,關上門。
透過窗紙,隱約能看到季望舒站在廊下,靜靜等候,沒有半點不軌之舉,她鬆了口氣,走進屏風後。
她其實不大喜歡中藥的味道,苦中帶腥,聞多了腦子疼。
所幸這些藥材性味較淡,浴桶旁的小几上還擺了香爐,融在溫暖的水煙中,令人身心舒暢。
乾淨的衣物就掛在身後的木架上,霜色長衫,胭脂薄紗,與她設想中的顧如許頗為相稱。
解衣入浴,水溫也恰到好處,皂角擱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她需要的,季望舒都替她想完了。
她將長髮綰起,半張臉埋進水裡,咕咚咕咚地吹著泡。
累歸累,明日要做的事,還是得提前綢繆。
她算不得絕頂聰明,但也不至於犯蠢到連世故人情都不懂的地步,潛入長生殿的事,她沒有告訴季望舒,就是為了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東西偷回來,暫且還沒弄明白那塊鐵疙瘩是什麼來歷,動靜鬧大了還不知會惹來什麼禍端,她可沒把握能應對自如。
沈雖白和嶽將影肯答應同她一起去,雖然也有可能是看在往日的同門情誼,但他們的目的同樣是那塊鐵牌,或許互相利用的可能性更大些。
沈雖白的確是她要養成的角色,但也並不意味著她就得事事讓著他,一塊莫名其妙的牌子能給她換來整整三十日的壽命,諒她如何大方,也沒慷慨到把命拱手讓人的地步。
掰著指頭數著自己還能活多長時間的日子,實在太難受了,她擔驚受怕到夜裡都不敢閤眼。
她也曾無數次暗暗抱怨命途多舛,穿個越彷彿只有她遇上了後媽,以至於要往死裡折騰她。
但抱怨之後,她還是得秉持著不屈不撓的反派精神,繼續扮演著魔教教主,在隨時都有可能被扣光壽命的道路上隅隅獨行。
她從未覺得自己如此敬業過。
[親愛的壯士,您的支線任務時限只剩十二個時辰了,請多加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