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人沒有說話,沉默良久,走到她面前,將手中的鳳冠霞帔擱在了她面前。
金玉為綴,絲帛如雲,彷彿要將這世上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只為等她一句心甘情願。
他嘆了口氣:“阿昭,朕等了九世,盼你回心轉意,你我自小一起長大,還有先帝的賜婚,你能不能告訴朕,朕究竟哪兒不如沈雖白?”
顧如許轉過頭,靜靜地望了他一會兒,忽而一笑:“你沒有不如他,只是這本就是講不出道理的事,連我自己都想不明白,如何告訴你?”
聞言,他連笑都覺得無力:“等了九世,卻是這樣一句……今日你兄長求見於朕,就連皇姐都希望我讓你走出這座宮殿,他們怎會明白,這是朕留下你的最後一扇門,朕怎麼捨得……”
他的捏著案頭霞帔的衣角,聲音都在隱隱顫抖。
當年她答應嫁給他的時候,他高興得成婚前一宿都沒能閤眼……
“你說得對,朕的確囚了你一輩子,就在這座恣寧殿中,你應當還記得吧。”他望著庭中那株梅樹,春去夏來,早已枝繁葉茂。
他至今都能清楚地記起,她坐在梅樹下,靜靜望著宮牆外的天,日復一日地等著那個相隔千里的人。
直到病入膏肓,再不能起身。
他捨不得放她走,便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她在這座恣寧殿中等了一輩子。
直到太醫告訴他,她的病,已然藥石罔顧,他才曉得後悔是什麼滋味。
她永遠不會知道,他曾親手給沈雖白寫了一封信,讓他來見她最後一面,只為了成全她一生之願。
可是遲了。
到底還是遲了。
他守在她榻邊,看著她一點點合上雙眼,逐漸沒了聲息。
然後,她等的那個人,終於來了。
沈雖白衝進恣寧殿中,一眼看到的,是她的屍體。
那一刻,彷彿天地都黯淡了幾分。
他望著她的眼神,泛出了錐心刺骨的痛。
最後,他望著沈雖白走到榻邊,抱起了她的屍身,沉默著一步步走出了這偌大的宮殿……
那樣的結果,他何嘗敢再看一遍……
“阿昭,我殺了他,你隨他一起死在了我面前,我放過他,你又折磨了自己一輩子,朕就那麼讓你厭惡嗎?”他長嘆一聲。
顧如許望著他,平靜道:“並非如此,你我之間,本不該如此,是我先任性,而你不過是遷就了我卻不肯退讓這最後一步,我不後悔,這輩子,我再不會讓自己後悔了,也希望你莫要讓自己後悔。”
他苦笑,似乎有什麼哽在了喉間,令他猶豫了許久,才得以發出聲來。
“你就是仗著朕獨獨對你狠不下心,看不得你受委屈,才這麼有恃無恐……”他可以為大周江山,對任何人任何事不擇手段,唯有她,是他輪迴九世,依舊不可觸碰的軟肋。
威逼利誘,百般討好,什麼法子都用過了,可他留不住……
顧如許微微垂眸,笑了笑:“阿彥,我早已厭倦了這朝堂的雲波詭譎,我也想了很多年,自己要的究竟是什麼。我想要一個家,一雙人,共白頭,閒庭信步,不爭朝夕,想推開門,便能看到有個人,在那等我。”
他沉默了許久,卡在心肺間的那口氣像細小的刀子,緩緩地剮著,他疼,卻不能說。
“你想要一人心,共白頭,逍遙自在……這些,朕都給不了你,朕是大周的國君,只要朕還在這個位子上,就註定了給不了你這樣乾淨的承諾,朕……遲早會讓你傷心。
皇姐說得對,你已經為朕做了太多,而朕能為你做的,只有放你歸去,將你還給他。朕,要捨得。”
他親手,將那件端華昳麗的嫁衣丟在了地上,給了她一塊出宮的令牌,和一套輕便的紅衣。
“今日禁衛軍來報,有數名劍宗弟子入城,其中,便有他。朕沒有攔著,他眼下應當已經到正宮門前了,你此時去,便能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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