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輛馬車悄悄從西宮門駛出,門下值守之人乃是寧青執,馬車內的人只掀開車簾一角讓她看了一眼,她便恭敬地放行了。
馬車穿過巷子,停在了一座別院後門,迭珠從車上跳下,掀開簾子,將車中的人攙下來。
上前輕叩兩聲,便有人開啟後門請她們入內。
眼前的女子穿著一身黑衣,還是那個總在城郊別莊中護衛之人,只是今日,沒有帶面紗。
“是你……”迭珠吃了一驚。
儘管她也猜測過一直跟在阮先生身邊的女殺手究竟是誰,卻萬萬沒想到會是玲瓏坊中力壓群芳的花魁知煙。
知煙點了點頭,側身立在一盤,請她二人入內。
“你們殿主呢?”司菀似乎早就曉得她的身份,並不為之驚訝,只是問起阮方霆所在。
“殿主就在屋中,娘娘隨屬下來。”知煙將她二人帶到屋門前,知禮地退下了。
“迭珠,你在外頭守著吧。”司菀道。
迭珠福了福身,替她推開了門,趁著這機會,小心地往屋中瞄了一眼,就見已黑衣男子在窗下負手而立,聽到腳步聲,方才回過頭來,摘下了面具的臉,蒼白如鬼,一雙眼睛也瞎了一隻,細看之下,五官還算周正,只是這般毫無血色的容顏,瞧著不免有些嚇人。
她看了一眼,便趕緊收回視線,拉上門退到一邊,走遠幾步。
身在宮中,常伴太后左右,不該聽的不該看的,最好還是裝聾作啞為好。
屋內。
司菀走到桌邊,看著他一言不發,似乎在等著他先開口。
阮方霆的眼神軟了些:“且坐下吧,你我也許久不見了,無需站著敘話。”
司菀看了看腳邊的凳子,緩緩坐下,抬眼看向他:“你突然傳信來,要在楚京城中見面,哀家可是費了一番功夫,才安排了這處院子,絕不會像上次那般,被人盯上。”
阮方霆默了默,道:“今日我是來告訴你,你要我查的事,有訊息了。”
聞言,司菀怔了怔:“查到了?你不是說紅影教戒備森嚴,難以查探嗎?”
“因那座山寨的事,紅影教早已成為眾之矢地,再不能像從前那般乖張跋扈,就連那座此生閣都消失在江湖上了。”阮方霆道,“紅影教是五年前開山立派的,最初只是個盤踞在瓊山間的小門派,日益壯大後,才有了今日的地位,教主顧如許本是劍宗宗主沈遇門下弟子,關於她的來歷,劍宗瞞得極嚴,但若是將當年的宛陶郡主離京和回京的日子與這位劍宗弟子對比一番,竟有多次契合之處。”
司菀面色一沉:“當年寧國公說是送郡主去江南修身養性,學琴棋書畫,連先帝都如此說法,如今想來,莫不是送顧昭去了蕪州?”
“顧如許和顧昭指尖的關係尚沒有確鑿的證據,但我猜測,八九不離十。”
她額上滲出了一層冷汗,難以置信地捏緊了拳:“怎麼可能,哀家是親眼看著顧昭斬首示眾的,天牢戒備如此森嚴,她怎麼可能逃出生天?那日在順天門下,死的人又是誰?”
“恐怕是劍宗出手相救,行刑前數日,有一晚天牢中有兩間屋子走水,獄卒趕去救火,關押顧家上下的牢房有半個時辰無人看管,想必就是趁著這個破綻。”他這段時日仔細查了當年經過,將那些曾經沒有放在眼裡的細枝末節又放在一處仔細琢磨了一番,對顧如許的來歷,就有了另一番猜想,“劍宗沈遇,曾與先帝,寧國公都有交情,與純嘉公主離京之後,便再沒有插手過朝堂只是,然若是寧國府有難,他未必能忍得住作壁上觀,何況劍宗素來護短,宛陶郡主是他一手教出來的弟子,他多半不會見死不救。”
“這麼說,顧昭真的還在人世?”司菀不由得心頭一緊,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怎麼會這樣,你明明保證過萬無一失的!”
阮方霆眉頭緊鎖:“看來是是我低估了沈遇。”
“這麼多年才查出顧昭尚在,已是今非昔比,她手握紅影教,若是……”犀渠山莊在江湖上的確有些名望,與紅影教不同,長生殿若是執意對劍宗下手,只怕會引火燒身,沒有把握之前,是萬萬不能出此下策的。
“先別擔心,我自有辦法應對。”他寬慰道,“紅影教雖勢力宏大,卻是那些江湖豪傑眼中的旁門左道,再加上之前她在楊山谷殺害各大門派的武林高手,武林中欲誅之而後快的大有人在。我已查到,突然銷聲匿跡的紅影教眼下就在濱州城落腳,雖還未找到顧如許和那個蘭舟,但若是能重創濱州,便再也不必擔心紅影教會突然發難了。”
儘管他如此說了,司菀的心還是懸著:“……那個‘蘭舟’究竟是不是裴君彥?”
阮方霆頓了頓,道:“紅影教出事後,無論是江湖還是民間,便再沒有人見過此人蹤跡,我動用了長生殿和你交給我的人,依舊沒能找到他的下落,他這些年在紅影教中,只做一個小大夫,江湖上幾乎沒有人直到他的身份來歷,但既然與顧如許走得如此之近,裴君彥還在世的可能,或許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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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家不要這等模稜兩可的回答!”她拍案而起,“裴君彥若是還活著,就絕不會善罷甘休,你難道要等到他們把刀子扎進哀家的胸口了才能告訴哀家,他確確實實沒有死嗎!”
阮方霆神色凝重,看著她的目光有些複雜,說是不忍,似乎又還有一絲無奈。
“……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將他們逼出來。”
司菀閤眼嘆了口氣:“懷兒的皇位,是哀家豁出命換來的,哀家已經什麼都不要了,只要看著懷兒穩坐國君之位,這是哀家爭來的,誰都不能搶走。哀家曉得這些年讓你做了許多為難的事,讓你有家不能回,待斬草除根後,哀家定會想法子補償你……”
阮方霆淡淡地笑了笑:“我只要知道你好好的,就是對我最大的補償了。這些年,我都是心甘情願的,你無需覺得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