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不出所料。
“別扔了。”他沉聲道。
牆下正撿石頭的裴嫿吃了一嚇,錯愕地抬頭望著他:“……你,你這次發覺的還挺快的嘛。”
他從牆頭跳下來,站在她面前,眉頭緊皺:“因長公主的病,府上已經不許人隨意接近,殿下還是別總是……”
話音未落,袖子便被人抓住了,裴嫿滿臉歡喜之色,眼神並非孩童吃到了糖那般的高興,而像是失望了好些年,幾乎都絕望了的時候,忽然等到了她的蓋世英雄,明媚得彷彿能看到爛漫的繁花。
“小琴師!小琴師!我跟你說!我不用嫁到怒圖去了!皇兄忽然下旨,定了別人,那阮家小姐好像是自願去和親的,這樣一來,就不用為難了!”她歡欣雀躍地抓著他的胳膊,彷彿要將這個好訊息趕緊同他分享。
蘭舟被她搖得有些頭暈,默不作聲地將她的手推開:“恭喜殿下了。”
“是不是你把我跟你說的話告訴皇姐了?是不是皇姐幫我跟皇兄求情的?”她急切地問道。
她嘰嘰喳喳地說,蘭舟的頭都開始疼了,難免有些不耐煩:“長公主殿下一直在府中養病,病癒之前,不便見人,也不曾說過什麼,此事應當是殿下自己的造化吧。”
裴嫿抿了抿唇,笑盈盈地望著他:“也許是我爹孃在天上保佑我,才讓皇兄改了主意。”
“殿下是金枝玉葉,不宜隨意離宮,即便要出門,也不可孤身一人。殿下早些回去罷,草民與殿下尊卑有別,殿下今後還是莫要再這樣往草民的院子裡丟石頭了。”說罷,他便翻牆回去了。
“哎!……”裴嫿來不及拉住他,無奈地撇撇嘴,“一介草民,怎麼脾氣比公主還大……”
她有些惱,又往院子裡扔了一枚石頭,才悻悻離去。
院中,被再度砸中後腦勺的蘭舟咬牙翻了個白眼。
……
與此同時,鄭承回到府中,今日裴君懷召他與許楨一同商議和親事宜,他與許楨的意見素來不合,又不能在陛下面前同他爭執,費了不少神才將此事定下,回到府中,便覺得有些累了,便回屋休息一會。
走到榻邊,忽然瞥見牆角的那隻木箱,想起倒是很多年沒有開啟過這些舊物了,便從暗格中翻找出了一把鑰匙,開啟了箱子上的鎖。
揭開蓋子,便掀起一層清灰撲面而來,他揮了揮手,看著箱子中的物什,眼中露出一絲懷念。
拿起裡頭的一隻桃木妝奩,裡頭還擺著幾支舊釵,算不上名貴,樣式也極為普通,還有一對玉耳墜。
這些舊物,都是他髮妻的遺物,這隻妝奩中原本裝著的,該是楚京首飾鋪子中上號的珠釵佩環,也是她的嫁妝。他記得,她也曾是楚京書香世家的閨秀,自小養尊處優,沒吃過什麼苦,卻一意孤行地嫁與了他,從此與家中斷了關係。
那時他發誓,定要金榜題名,讓她過上人人羨豔的好日子,不負她一生相托。
可是啊,當他坐在這個位子上時,她卻已經不在了。
在江北外放的那三年,她跟著他吃了許多苦,她一個不擅言語的大家閨秀,竟要為了一扇豬肉同攤販討價還價,為了讓他莫要分心擔憂家中吃穿用度,她把從前的那些名貴首飾都當了,換來了這些上不得檯面的玩意,養身子的藥吃完了,也不曾告訴他,直到她病倒,他才曉得自己疏忽了她。
她的衣物,都因那場瘟疫燒光了,連屍體也一併燒成了灰,他只能留下這些粗糙的首飾和她生前愛看的書,以及一些她練過的字帖,鎖在這箱子裡。
她曾說過,就是喜歡他心懷天下,不為身世而覺得低人一等的驕傲,可是現在,他不知自己還能不能配得上她一番心意了。
年過半百,回過神來,他已經置身於權勢的中心,他的雙手,也不知沾了多少人的血。
她的死讓他幡然醒悟,僅僅懷著凌雲壯志是遠遠不夠的。
再多的學問,再大的抱負,倘若沒有令人畏懼的地位和身份,誰會在意你的死活呢?
“惜婉啊,你在天有靈,定能理解我的吧……”他嘆了一聲,將妝奩輕輕放回去。
忽然,他留意到箱底暗格邊緣,似乎有一處指印,目光頓時一沉。
他立刻將暗格翻開,裡頭的令牌還在,卻翻了一個面。
他腦海中一聲嗡響,許久未有的慌張湧了上來,拿起這枚令牌,便似有千斤之重。
門外暗衛突然出現,隔著門向他稟報:“大人,昨日夜裡,有一胡姬偷偷離府了,屬下按大人吩咐,緊隨其後,她走進了一間客棧,沒多久又離開了。”
鄭承放下令牌,緩緩合上了箱子,重新上鎖,開啟了門。
“可有驚動?”
“不曾。”
“那便繼續看著。”
“是。”暗衛應聲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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