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如許和韓清窩在花叢裡,遠遠地望著。
沈雖白的臉色不大好,許是抄了許久的宗規,眼中血絲都冒了出來,唯有握著筆的手,依舊穩如泰山,一筆一劃毫不敷衍。
彷彿正在抄寫的不是繁瑣的宗規,而是他喜愛的字帖。
“大師兄已經在規儀峰五日了,宗主有令,在他打消進顏玉樓的念頭之前,誰都不準求情。”韓清嘆息道。
顧如許望著跪在宗法碑前的沈雖白,甚是不解:“那什麼顏玉樓,他要進去作甚?”
顏玉樓這個地方可與此生閣大為不同,此生閣夜半之後,可憑銀兩買得自己想要的訊息,只要你帶夠了錢財,無論美醜老少,身份地位,此生閣素來不會同錢過不去。
但顏玉樓,據說只有歷代劍宗宗主有資格走進去。
被鎖在樓中的秘辛,甚至連大周天子都無法窺探,在這遠離朝堂的江湖,若是沒有確實的證據或是足以令人信服的理由,還是不要輕舉妄動得好。
關於這座顏玉樓,她也只是有所耳聞。
此生閣對其知之甚少,就連阿舒,都只知其名,不知其內。
“顏玉樓不是你們劍宗的地方麼,怎麼自家弟子想進去看一眼,就罰得這樣重?”她不解地問。
韓清無奈地撇撇嘴:“劍宗有數千弟子,故而宗規嚴明,便於管教,其實大師兄也沒來得及進顏玉樓,不過他既是掌門大弟子又是掌門之子,犯了錯就更易招人詬病,打小大師兄犯了錯,都要比別的弟子多受些苦,宗主家法甚嚴,大師兄作為我等表率,也不願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說其仗著少莊主的身份,總被偏袒。”
“表率個鬼啊!……”顧如許聽著聽著一股子無名火就竄上來了,“都被打了一百鞭了,還在這面壁思過抄宗規,劍宗宗規一千多條呢吧,手都得抄斷了!”
“宗規這麼寫著,還是宗主下的令,我也沒法子啊。”韓清頗為無辜。
他何嘗願意看著大師兄帶著傷在這面壁思過,可是除了遠遠看著,私下給師兄送些藥,他能怎麼辦?
“你可知道他為何非要進顏玉樓?”顧如許也有些好奇。
韓清想了想:“那日站得遠,沒怎麼聽清,不過大師兄與宗主爭執時倒是提及了一個名字。”
“什麼名字?”
“好像是叫……蘭舟。”
顧如許吃了一驚:“……蘭舟?”
“我只聽到這個名字,其他的就斷斷續續聽不清了。”韓清無能為力道。
她陷入了沉默,只聽韓清繼續道:“大師兄素來敬重宗主,這回為了進顏玉樓與宗主起爭執,倒是挺出乎意料的。大師兄是劍宗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就連我師父都說,他將來必成大器,內門這些年悉心栽培,大師兄也一直不負眾望,但最近不知怎麼了,師兄總是會做出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決定。”
“比如?”
“比如跟著你學武,還有前幾日與嶽世子,恭儀郡主私自跑去瓊山閻羅殿,宗主這次是數罪併罰吧。”韓清感嘆道。
顧如許聽完他的話,若有所思地望向沈雖白。
果然是男主啊,眾星拱月,武學天才,你說說這渾身上下還有哪兒沒開掛?恐怕有不少人覺得是她妨礙了他光耀宗門的路吧。
也難怪她要他學那十八本秘笈的時候,沈新桐和韓清會是那般反應,把這麼個根正苗紅的少年英才交到她這個來歷不明的“世外高人”手裡,萬一給帶跑偏了,劍宗上下可上哪兒哭去。
她忽然有種肩負武林未來之重任的沉重感啊。
正遲疑著,她忽然瞧見有一青衣男子步入了殿中,模樣周正,面凜如霜,白玉束冠,長絛垂肩隨風蕩,闊步昂首冉冉來,可謂不怒自威。
光是這麼遠遠看著,便覺此人不是什麼善茬。
就見他徑直走到沈雖白麵前,從一隻長盒中捧出一支戒尺來,然後,沈雖白便伸出雙手,掌心朝上,遞到那人跟前。
“他要做什麼?”顧如許瞧著這架勢,不免有些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