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瑛收緊了拳:“母后對我有養育之恩,她的仇,我也斷然不會袖手旁觀。”
她已經忍了五年,終於看到了一線希望。
“我想問殿下一件事。殿下這些年暗中調查寧國府案,查到了諸多證據,若是我和阿彥都沒有回來,殿下打算如何?”顧如許望著她,忽然問出這麼一句。
聞言,裴瑛忽然沉默了下來。
良久,她笑了笑,卻是沒有作答。
而答案如何,她二人都心知肚明。
窗下的茶水,葉子浮浮沉沉,漸漸涼透了。
顧如許嘆了口氣:“或許我的想法有些自負了,但我此次回到楚京,見了殿下,才確信這是對的。我回到這,不僅想為寧國府和先皇后正名,也希望能搭救您。殿下,這麼多年,楚京春榮秋謝,山中埋著的人早已化為白骨,還請您——放下兄長吧。”
這是她離開這間屋子前,留給裴瑛最後的一句話。
語重心長,無可奈何,幾乎都融在了那聲輕嘆裡。
這番話,想必她考慮了好些年。
太過了解裴瑛的性子,以至於連一句事實都要斟酌了再斟酌才敢對她說出口。
她曉得的,在這位大周長公主心裡,唯有那個風姿翩翩的紫衣少年郎,當年驚鴻一瞥,就耽誤了她好多年。若是她和裴君彥都不在了,便是隻有她一人,也早已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
她怕的,正是如此。
一個人的心若是已經死了,即便她將全天下的希望都捧到她面前,她也不過視若無睹。
方才那一瞬,她在裴瑛眼中,看到了孤注一擲與此事了後便再無可期的決然。
顧家沒了,兄長沒了,她不能讓長公主動這個萬念俱灰的心思。
……
她不知裴瑛之後是如何回到公主府的,不過千金布莊既然是她的,總歸會為自己留好退路才是。
回到鄭府,時候已經不早了,她換上丫鬟的衣裳,打算再去鄭承的書房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一些線索,卻冷不丁瞧見前院似乎有些熱鬧,依稀傳來溫婉動人的琵琶小調,便先去看了眼。
這不看不知道,鄭承今日竟然邀了沈雖白一同品茶,還請來了玲瓏坊的知煙姑娘。
在顧家還未遭逢那一場大難之前,她便聽聞過楚京玲瓏坊。
儘管那會兒爹孃說什麼都不讓她去看看,兄長平日裡也不去那些地方會友,她還是旁敲側擊地打聽了一番。
正如此生閣在青州的營生,玲瓏坊也是一座青樓。
在花街柳巷間,青樓和窯子有著截然不同的區別,在大周境內,所有的民間鋪面,無論大小,都要登記在冊,詳細記錄各自所做的營生,以此劃分三六九等。窯子中的女子,便是娼妓之流,乃是最下等的營生。
而青樓雖與之同在一條街上,卻與此生閣一般,只做美酒佳餚,歌舞享樂的生意,宵禁之前,必須關門送客。
在楚京諸多的青樓中,玲瓏坊就是當之無愧的魁首。琴棋書畫,如信手拈來,詩詞歌賦,也不遑多讓,有不少人也稱得上“才女”了,據說京中那些公子哥兒肯為其一擲千金,卻只為了能與之促膝長談一番,或是聽上一曲。
這位知煙姑娘,她還是頭一回見,畢竟玲瓏坊的花魁幾乎每年一換,這麼多年沒回楚京,瞧見生面孔也在情理之中。
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僅僅瞧見一個背影,便令人魂牽夢縈。
沈雖白坐在鄭承下首,不知說著什麼,只是面露微笑,又看了看那位知煙姑娘。
琵琶聲忽然由緩轉急,曲調鏗鏘有力,抑揚頓挫絲毫不亂,指法精煉,沒有數十年的苦練,難以成就,此曲怕是連宮中樂師都要自慚形穢。
一陣急促的撥絃之後,如驚雷落定般,曲子戛然而止。
這樣精湛的技藝,饒是站在門外的她,都不由得暗暗讚歎。
眼下鄭承正與沈雖白說話,她顯然不能出去,觀望了片刻,先離開了此處。
走遠之前,她隱約聽到了沈雖白的聲音,似是誇了那女子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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