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初升,林間鳥鳴不絕,各大門派收拾行囊,陸續下山。
看著身後緊盯著他們的紅影教右護法,以及絲毫不曾鬆懈的魔教弟子,他們心裡就一陣犯堵。
身為盟主的沈遇既然開了口,若是當眾反悔,武林正道的臉都得丟盡了,明明籌謀已久,沈雖白這一敗,此次剿滅紅影教的打算卻落了空,他們如何能咽的下這口氣!
下山途中,韓清時不時便會聽到其他門派的弟子私下談論此事,言語間說得都不大好聽,他想上前理論,卻被沈雖白攔住了。
“大師兄,這些人站著說話不腰疼,之前也不見他們敢站出來同顧如許一戰,一個個的馬後炮倒是放得勤快!”韓清惱道。
“他們心裡膈應,憋不住總要說幾句,不必理會。”沈雖白寬慰他。
韓清撇撇嘴,嘀咕道:“沒想到宗主真的下令離開瓊山,這回算是白來了……”
“言而有信,願賭服輸,爹……宗主並未做錯,只是眼下時機未到罷了。此次就當是探了探紅影教的底,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韓清嘆了口氣:“沒想到紅影教的弟子這樣多,他們之前擺的是什麼陣法吧,我見都沒見過。”
“那是大周軍中的陣法,又在瓊山地界上,倘若真打起來,便是各大門派聯手,也討不到什麼便宜。”沈雖白壓低了聲音。
韓清吃了一驚:“軍中的陣法?他們上哪兒學來的?”
沈雖白看了他一眼,並未作答嗎,回過頭望著愈發遙遠的瓊山,若有所思。
山門與閻羅殿不過半里路,沿著青石小道便能去見她,但就如她所言,走出了那座山谷,他們便再不僅僅是顧如許和沈雖白。即使只是想看上一眼,都有無數雙眼睛盯著。
她說得沒錯,世上只有他一人信她,又有何用?便是她回到犀渠山莊,又有何用?
他想要的,並非只是將她關在雲禾山,而是有朝一日,她終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世人面前,笑看山河錦繡,策馬紅塵千里。
可眼下,還距之甚遠。
從今往後的每一步,都須得深思熟慮,否則便是害了她,也害了犀渠山莊……
……
而此時,顧如許正在同蘭舟,林煦策馬前往瓊山寨的路上。
將閻羅殿交與季望舒和衛岑之後,他還是決定帶她去瓊山寨見一見那些牌位。
誠然顧如許覺著即便再看幾眼,她也不可能想起屬於顧如許的記憶,但他執意如此,她配合一番也並無不可。
今日並非十五,他一早便派人先行送去口信,他們抵達山寨門前時,吊橋已經放了下來,里正帶領村民,出來迎候。
今日不復以往熱鬧的場景,孩子們都被牢牢牽著,村民們也都安安靜靜地站在里正身後,想必是蘭舟吩咐過不得聲張。
“蘭公子,教主,林護法。”里正上前行禮,“都安排好了,請隨我來。”
村民們陸續散去,他們跟著里正去了佛堂。
門口的啞婆已將臺階都掃撒乾淨了,見他們過來,立刻上前跪拜磕頭。
“茹姨,起來吧。”蘭舟道。
那啞婆這才顫顫巍巍地起身,靜立一旁。
他們踏入院中,顧如許忍不住悄悄問了他一句:“你認得那婆婆?”
蘭舟瞥了她一眼:“她曾是寧國府中的下人,你娘身邊的姑姑,你打小便喚她茹姨,如今也認不得了?”
顧如許一怔,回過頭去看了一眼。
就見那啞婆佝僂著腰背,拿著笤帚一下一下地掃著門前落葉,那身影,瞧著竟有幾分蒼涼。
“她……怎麼落得今日這般的?”
蘭舟嘆息道:“茹姨原本不是個啞巴,還有一副好歌喉,你時常說茹姨哼小曲兒哄你入睡。當年寧國府遭滿門抄斬,她想護著你娘,被人灌了藥,送去醫館時,卻已經說不出話了。你找到她時,她正沿街乞討,神志不清,你將她帶到這寨子裡安置,她似乎受過刺激,同你現在一樣,從前的事都記不清了,只看了佛堂中那些牌位一眼,便決定留在這打掃裡外,這一掃便是整整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