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顧如許又一次溜出了一朝風漣,奔著主峰而來。
她已經盯了孫煥好幾日,卻並無任何發現,說此人失手之後老實了不少也在情在理,不過她今日忽然想到,孫煥要給糕點下毒,憑劍宗弟子的身份出入後廚,光那身弟子袍都忒顯眼了,他要是接近那些糕點,必定會有人注意到。
如此一來,被人發現可就不止是前功盡棄的問題了,若是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後廚下毒,必定得有個最不起眼的身份。後廚中最不惹人注目的,便是幫手的小廝了,她不免開始懷疑當日與他交談的,是不是這莊子中的下人。
但犀渠山莊的下人何止百餘,光是在後廚做事的就有五十來人,要想從中找出那個或許只是她的猜測的“幫手”,與大海撈針無異。
她權衡許久,還是決定先來瞧瞧。
此時恰好是用飯的時辰,後廚忙得團團轉,裡裡外外的下人一刻不停地進出,她蹲在樹杈上觀望,一時半會兒還真瞧不出什麼端倪來。
不過今日的後廚似乎比平日更為忙碌些,管事將廚娘拉到樹下,叮囑她多準備些佳餚,今日有貴客前來。
廚娘連聲稱是,趕緊回去做菜。
顧如許聽了個正著,正疑心是什麼貴客,竟然如此興師動眾地招待,就見十來個小廝端著前菜朝前院去了。
她想了想,跟了上去。
這些菜被送入前殿花廳,她攀上屋頂,繞到側面,在屋簷下尋了個不起眼的昏暗角落,往窗紙上戳了個洞,朝裡張望。
花廳中燈火通明,亮如白晝,送進去的那些菜餚被擺在了一張圓桌上,繞著桌子坐了一圈人,皆是儀表不凡之輩,沈遇和陸璋等幾位長老也在其中,談笑寒暄,進退有度。
這幾人顧如許瞧著眼熟,倘若沒記錯的話,他們的畫像,阿舒都曾給她看過。
華山掌門於秋山,峨眉明心師太,少林永延方丈,以及方圓山的往復道人,這可都是當世武林鼎鼎大名的人物,今日居然齊聚於雲禾山,倒是頗為稀罕。
她好奇地側耳偷聽,從起初客客氣氣的噓寒問暖,他們逐漸談及了紅影教。
“沈宗主,書信我等都已收到,紅影教一日不除,江湖禍患不斷,就在數日前,我門下幾名弟子,還與其大打出手,負傷頗重,至今為愈。”於秋山提及此事仍覺痛心疾首。
明心師太眉頭緊皺,對此深惡痛絕:“紅影教日漸壯大,如此放任下去,實乃養虎為患,越是拖沓下去,越是難以應付。”
“貧道曾聽聞,那紅影教在山間欺凌百姓,逼迫無辜之人上貢食糧與布匹,鬧得人心惶惶,苦不堪言,所作所為令人髮指!”往復道人連聲嘆息。
永延方丈直道善哉。
沈遇眉頭緊皺,道:“這些在下亦有所耳聞,紅影教這些年惡名昭著,是在下這個做師父的管教不力,教出此等逆徒為禍江湖,自當給諸位一個交代。此次陸長老書信與諸位,便是就此事,希望與諸位掌門商議。”
“在下想清剿紅影教,為武林除害已久,就等沈宗主這句話呢!”於秋山攥緊了拳,“那女魔頭當年殺我師弟,將他的屍首曝曬於長嶺陽山谷頂,這筆賬,必定要清算!”
“貧尼也要為師父報仇!”明心師太義正辭嚴道。
酒桌之上,群情激奮,恨不得立即攻上瓊山,將顧如許和她麾下教眾千刀萬剮,以平心頭之怒!
“宗主,看來諸位掌門的想法是一致的。”陸璋點了點頭。
沈遇遲疑片刻,終是道出了今日的目的:“既然諸位對紅影教皆有怨懟,難以紓解,為今之計,便是我等聯手,為武林肅清禍端,以正道義。”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稱道。
“沈宗主所言甚是,那顧如許詭計多端,我等一同應付,定能將其拿下。”
“不過那顧如許曾在劍宗門下,又是沈宗主的得意弟子,不知沈宗主可能狠下心來?”明心師太不由疑慮。
聞言,眾人皆面露遲疑。
沈遇面色凝重:“逆徒不肖,終成禍害,紅影教當滅,但在下懇請諸位,此事了結之後,將逆徒交與劍宗,在下親自處置。”
眾人面面相覷,猶豫再三,往復道人說道:“顧如許是沈宗主的弟子,雖說已經逐出師門多年,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倘若真將其活捉,交給沈宗主也在情理之中,只望沈宗主公正處置,莫要無理護短,寒了武林人士的心。”
“這是自然。”陸璋道,“劍宗絕不會姑息此等魔頭,定讓其得到應有的懲處!”
“好!”明心師太點了點頭,“如此,我等便信沈宗主一回,不知沈宗主決意何時動手,我峨眉弟子,定不遺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