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死而復生,重活一世後,她的記憶的確陷入過混亂,她也曾想不起一些細枝末節的事,因無關緊要,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可對於一個身心健全的人來說,一個月而已,竟然會連親生父母的樣子都忘了嗎?
剛轉生到這副身子裡的幾天,她還會夢到上輩子的親人,夢到他們在她的靈堂裡哭的幾乎昏厥——但是今晚,原本早已如刀刻斧鑿在腦海裡的那兩張臉,竟然如同累月經年飽受磋磨後褪色的舊畫,眉眼、神態、聲音……
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系統,我為什麼想不起他們的臉了?”
說不清是急切還是害怕,只是心尖兒某一處彷彿被硬生生挖掉了一塊,她一度渾然不覺,直到一句話,一點感慨,忽然之間提醒了她。
她呆呆地看著那塊空白,卻怎麼都想不起那裡從前有著什麼。
“我真的想不起來了,連他們的名字都忘了……”她感到心頭一涼,“這是穿越的什麼副作用嗎?”
系統沉默了片刻。
[……您的許可權有限,我只能告訴您,您活在這個時空的時間越久,對過去的記憶便會越少,您不僅會忘記您上輩子的親朋好友,甚至您原來的臉,都會慢慢被您遺忘。]
“這是什麼道理?你之前怎麼沒告訴我!”一股子無名火湧了上來,她滿心的憋屈。
[憑您的許可權,按道理是不能得知這方面的資料的,我如今給您透了點口風,已是私底下的福利了,您可別為難我。]
“許可權許可權,怎麼又是許可權!別人穿越吃香喝辣走上人生巔峰,受個什麼雞毛蒜皮的委屈都有人幫著出頭!你看看我,當個魔頭,隔三差五被掄也就算了,連我問為什麼想不起自個兒爸媽的臉你特麼還有這麼多借口!”她氣得猛一拍床幃,差點把雕花的木屏都給拍斷了。
系統委委屈屈地縮在她腦子裡,待她發完了火,才小心翼翼地開口。
[任務包是這麼設定的,我也沒辦法,有能耐您去找釋出這個任務包的人理論,欺負我有什麼用啊?……]
“不是,誰欺負誰啊這?!”她拍了記腦門,“誰釋出的這個辣雞任務包?讓我曉得了,我非好好收拾他一頓!”
[叮——您的許可權不夠,無權觀看項此內容。]
顧如許:“……”
[退一步來說,就算我提早告訴您,您會忘記父母忘記好友,您又能怎麼樣呢?死而復生就是讓您重活一世了,過去的牽絆只會阻礙您走下去,您倒不如忘記一切重新開始,做個恣意瀟灑的顧如許,不好嗎?]
“哦,活到最後被沈雖白一劍捅死最後高呼一聲‘這不可能’嗎?”她翻了個大白眼,抱著自個兒的腿坐在床邊,將下巴擱在膝頭上,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誠然這日子不大好過,但你讓我重活了一回,我還挺感激的,餡餅從天而降,付出點代價也不足為奇嘛。
上輩子中彈而亡的那天,是我二十歲的生日,我還想著試鏡完,就給自己買個蛋糕,做頓好的,也給家裡那隻傻狗改善改善伙食,來頓皇家狗糧什麼的,我看中了一條手鍊,一直放在購物車裡,好不容易狠下心下單了,一眼都還沒來得及看呢,就成了遺物。
唉,這人命啊,真脆弱,我在太平間看到自己的遺體了,那麼小的一顆子彈,瞧著跟玩具似的,我愣是沒撐過去……”
[親愛的壯士,生死無常,請您節哀。]
她忽然覺得這話說得很好笑:“嗯,為自己節哀。”
或許是覺得她就這麼忘記了所有事太過殘忍了,系統猶豫片刻,給了她一個建議。
[不如您寫本日記吧,或者記張字條什麼的,以後若是真的什麼都忘了,還能有個念想。]
顧如許想了想,好像是這麼回事,正巧這屋裡擺了副紙筆,她便取來用了。
[其實您不用這麼著急,今日身子不適,緩緩再寫就是了。]
“那可不成。”她捂著肚子,小心地握住筆,蘸了點墨,像小孩子寫字似的一筆一劃地往紙上寫。
她努力地想一想,還能隱隱約約地記起小時候回家的那條路,記得屋外的小坡旁,種了綠藤蘿,風一吹,便如一牆的扇子般搖起來,那個不知何時只剩下一個模糊輪廓的媽媽,站在坡頂的家門外,衝她揮手……
“我會忘記這麼多事,多可怕。”
她彎了彎嘴角,想笑一下,鼻子卻猛然一酸,眼眶就紅了。
“我怕萬一我明早起來,連自己姓甚名誰都不記得了,那可怎麼辦呀……”
寫了三張紙,小腹又開始疼起來,她想給自己倒杯水,拿起茶壺才發現水都涼了。
這種時候,她可不敢往自個肚子裡灌冷的,回頭還不曉得疼成啥樣。
剛想喊人,突然記起一個時辰前她就吩咐下去,將暗閣弟子都撤了,阿舒他們估摸著正忙著應付劍宗趁夜劫人,她思量片刻,決定還是自己去後廚倒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