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兩銀子三!?活不起活不起……
貧窮是一個反派最大的痛,蕪州倒也不是沒有紅影教的產業,但她不久前剛在後山“閉關”,這會兒要是被發現突然出現在蕪州,蘭舟那子非得抄刀子追過來不可!
她嚥下了最後一口乾糧,翻了翻輕如鴻毛的錢袋,從裡頭倒出三個銅板,一人一馬相顧無言。
旁邊恰好有個馬行,這匹馬瞧著還值個十兩銀子,此去雲禾山,是給缺師父去,兩手空空顯得她這高人氣吧啦的……
她看了看馬,馬也看了看她。
一盞茶之後,她掂量著一錠銀子從馬行走了出來,無奈嘆了口氣。
這年頭,走哪兒都得討價還價,二十兩來之不易啊。
她在城裡逛了一圈,思量許久,走進玉器鋪子買了塊原玉,跟那掌櫃的磨了半的嘴皮子,才從十五兩一枚砍到買大贈,還搭倆穗子。
掌櫃的,他在蕪州做生意十年,還是頭一回碰上如此能道的姑娘,就衝她這嘴皮子,他都想挖過來做櫃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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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如許拿著這兩枚玉,找了個僻靜的河堤,抽出紅影劍叮叮地削平稜角。而後,在那塊大一些的玉上心地雕了個“好好學習”,在那塊的上雕了個“長命百歲”。
活著不容易,有個念想總是好的。
玉瞧著是糙零,但是劍值錢啊,魔教教主親手削的玉佩,就問你敢不敢動嘛!
她將穗子掛在玉上,整整衣裳,起身離開。
蕪州雲禾山,本來只是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朝起薄霧間,暮歸雲深處,然再與世無爭的地方,也得看是誰住在這。
犀渠山莊,素有下第一莊的美譽,劍宗開宗最初,也不過一座山頭大,隨著聲名遠播,江湖威望日益鼎盛,如今整座雲禾山脈幾乎都在沈家名下,自山腳便可見山門巍峨,一連數十座,延綿到雲海之上。
顧如許拿著最後的三個銅板買來的冰糖葫蘆,望著眼前這座恨不得鑲金嵌銀的山門,有些食之無味。
這就是傳中的“貧富差距”吧。
仇富的心情完全按捺不住,她拔了顆紅豔豔的山楂掄在那塊寫著“犀渠山莊”的匾額上,而後拐了個彎兒,從旁邊的道上山。
氣歸氣,但沈雖白這人在指路上還從未坑過她,只是……從山腳到沈府,未免太遠了些。
她望著瞧不見盡頭的葳蕤山林,耳邊只剩下鳥雀啁啾,與嚶嚶蟲鳴,她突然有些後悔把馬賣了。
她足足爬了兩個時辰,才看到犀渠山莊的大門。
江南水鄉的粉牆黛瓦,本該是溫柔愜意的,在此處偏生出一股子不容褻瀆的威嚴來。高聳的正門上,“犀渠劍宗”四個大字嬌若驚鴻,好不瀟灑,賭是武林大門大派的風姿,便是門前走動的弟子,都是俠骨清風的矯健少年郎,白衣玄袍,銀冠束髮,談笑間,自成風流。
九九八十一座硃紅山門,俯瞰山河萬里,笑對錦繡人間,確是當之無愧的下第一莊。
顧如許站在灌木叢後,望了許久,那股子莫名的熟悉感再度湧了上來。
她摸了摸自己噗通直跳的心口,這種感覺她不清也道不明,但她曉得,這是顧如許的感受。
踏血紅梅顧十一,曾經在此拜師學武,對於她來,這犀渠山莊不僅僅只是“下第一莊”吧。
她乃是師門叛徒,便是沈雖白給了她弟子令,她也沒膽子堂而皇之從正門走進去,若是在這被劍宗的人抓住了,以她眼下的身份,別裝高人接近人家的寶貝大弟子了,怕是轉眼間就被萬劍穿心。
比起劍宗,其實她還是更願意得罪長生殿。
她避開前門來來去去的劍宗弟子,又翻了半座山,才找到沈府。
宗主居所,自然坐落在山莊中最是得獨厚,風水極佳之處,雲霧繚繞,四季如春,便是山下早該謝聊垂絲海棠,在庭院中竟然依舊燦爛如霞暉。
山泉淌過,涼風習習,她謹慎地繞過幾處閣樓,翻過牆去,便見一處徑通幽,兩旁碧竹娑娑,她從牆頭上走過,遠遠的,便能望見一座舍,藤蘿糾纏,屋外木槿初綻,有一人著白衣,散青絲,正站在樹下澆一壺清水。
她走近些,便能看清他的側顏,一如畫中走出的人,眉梢眼角,彷彿生含笑,稍稍添一抹溫柔,便能讓人挪不開眼。
她忽然不想那麼快喊他,於是蹲在牆頭,以樹葉遮掩,暗搓搓地觀望。
幽篁深處少年郎,皎如玉樹臨風前,真真是風華絕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