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公子輕輕應了聲,轉過身去走完那剩下的一半,“謝謝你。”
小孩沒說話,那股僅有的涼意消失的乾淨,房公子跌跌撞撞繼續向前走,他的眼睛看不見,什麼都看不見,看不見也好,這樣心中就沒了畏懼,不用管前面是刀山,還是火海,他都不再怕了。
【一年後】
八百年苦役,才過去第一年,房公子撫上眼睛上束縛的白綾,想要摘下來看一看,剛摸到綾邊拉開一絲絲小縫隙,手卻突然被人打了一下。
“眼睛還沒好呢,你又不聽話了。”
房公子放下手,背到身後。我挑起他的下巴笑嘻嘻道:“瞧你這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怎麼好好熬製孟婆湯呀!”
因他在奈何橋邊摔壞一隻木碗,潑了一碗孟婆湯,閻羅殿主便打發他來了黃泉供孟婆差使,孟婆整日、日理萬機,哪裡還有空管他,如此就丟到了我這裡,我自己呢一個人熬製孟婆湯,實屬很累,故而就欣然接受了,如此,房公子就成了我的手下。
說實話,我真的不大喜歡他冰冷冷不太愛說話的樣子,一點都不像從前的他。聽聞他生前是個將軍,既有武將的豪爽之情,談吐卻又不失書生的儒雅與禮貌,是多少女子魂牽夢繞的物件,可惜就是英年早逝,為情所困。
“實在是抱歉。”房公子道,繞過我去整理孟婆湯的藥材。我無奈的走過去,走到他對面,道:“笑一下?”
房公子依舊那副冷冰冰的樣子,盲摸撿出篩子中的壞藥材,靜靜握在手心。話說也是,好像古往今來從火海出來的那幾個人,最後都會變成這幅樣子,心沒死,但是變得不愛說話了。
不過這一切到了我言越這裡,就要打破一切定律!
我輕笑一聲,道:“你要是好好表現,去人界採藥材之日,我還可以請了孟婆,同她說捎帶上你。”
房公子動作一頓,“你想我怎麼做?”
我晃晃腦袋,隨意亂走起來,“沒有要你怎麼做呀,你自己琢磨琢磨好了。”
房公子閃到我身邊,拉住我的手腕,卻陡然一愣,另一隻手也摸上我的手腕,我慌忙推開他,“你做甚!”
房公子低低頭,動了動嘴唇,卻發現無話可說。我戒備的走到他面前,指尖緩緩劃過白綾,感受眼窩處的微微起伏,道:“今日的藥還沒換呢,我帶你去換。”
我拉著他去了屋子裡,屋內陳設很簡單,一張床,一張鏤空雕破圖風,還有一張靠窗的書桌。我同他坐在窗前,我回頭從桌底下拽出藥箱,擱在桌案上,開啟箱子取出一小塊藥膏放在杯子中,我跪立起來,手穿過他的髮間,摸到結處,解開來……
白綾落在膝上,露出一雙溫柔至極的眉眼,眼睫輕卷,窗外飄進一瓣紫薇花瓣,落在他的肩頭,我望著他緊閉的眼睛,無聲無息落下淚來。
“我好像聽見你哭了。”他說道。
“哪有!”我擦乾眼淚,把藥膏塗在木棒上的,撿起地上白綾敷在上面,細細抹平,“我有什麼好哭的,我可不像你,生前過得那麼傷心。”
“我不傷心。”他糾正道。
木棍悄然在手心折斷,我靜靜換了一個新的,“你真的很喜歡,對嘛?”
房公子道,眉眼柔和,笑意纏綿,“嗯。”
說起她來就笑,我無語,塗好藥膏,我把白綾重新綁回他眼睛上,不小心綁緊了,弄疼了他,他卻沒責怪,只是倒抽一口涼氣,皺了皺眉。
我鬆了鬆,確認適度恰好之後,他意欲起身,我一把摁住他的肩頭,“你為什麼那麼喜歡她,願意為了她去過火海……”卻不願意,說一句……喜歡我。
房公子重新坐下來,道:“你問這些做什麼?”
我心虛道:“我曾經也有一個喜歡的人,他也喜歡我,可是他從來沒有對我這句話,最後……還想殺死我。”
房公子啟唇,我打斷他——
“我們認識很久,從小一起長大的。你說,他為什麼死都不肯說一句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