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那麼麻煩，讓阿昭幫著做一下就好了！”老谷爺也是存了想要讓黎昭多學一點的私心。
會計一直是個好職業！
起碼比農民好多了。
“老谷爺，這我可要說你了，他是要考大學的人！不能讓他分心啊！”何米正色道，“沒有什麼能比他讀書更重要！”
90年代初期的大學生！值錢！！！
何米不可能讓自己這點私事，毀了他原本只要不作奸犯科違反法律，幾乎必然安穩的人生。
“老谷爺現在，是不想讓黎昭讀書了嗎？”
老谷爺愣了一下，嘴唇嚅囁了兩下，發出本能般的輕囈：“書，是要讀的啊……”
曾經，原本，他也是這麼想的，並且一直堅定不移得踐行著。
讀書，那是改變人命運，改變人出身階層的唯一一條通路，便如同古時候的科舉，一旦越過去了，就是魚躍龍門，天高海闊。
可是這段時間，他的行為卻已經有了些改變，似乎覺得讀書也沒有那麼重要，放任，甚至有意引導黎昭出來做生意。
“但是沒那麼重要了，是嗎？”何米無奈得笑了下。
三十年後的公務員是鐵飯碗，是一個職位三千個人考的龍門，可是90年代的公務員是什麼？
是政府沒錢，連工資都發不出來，鄉鎮幹部還要用自身名義去銀行貸款給單位換經費，逢年過節在外面躲債躲得家都不能回。沒有資金組建基層政府機關，連公安部隊都沒了“皇糧”要找“雜糧”，以至於政府公信力被一次次透支，幾近破產。
是一年的工資也比不上了樂家一天的利潤，生了病去醫院，連個稍微厲害一點的醫生、稍微和規格一點的藥物都找不到，連生理鹽水都可能有肉眼可見的渾濁沉澱，打下去是死是活看運氣。
再往大了說，是毛熊死了，鷹醬的陰影覆蓋全球，海灣戰爭打沒了薩達姆，也讓“小米加步槍”的戰法徹底落幕，國運不知何去何從的茫然和迷惑。
這樣的社會背景，讓人怎麼對讀書維持信心？
“我……”老谷叔嘴唇動了兩下，不知道說什麼。
老谷叔想法的改變，只是這個大時代下一個小小的縮影，想無數被這個時代浪潮衝擊之下，自己原本數十年的價值觀被衝擊得茫然無措。
“老谷叔，讀書是好事，是再好沒有的事。”何米勸道，“你讓人過來是學手藝的，可是還有什麼比讀書這門手藝更加穩妥呢？大學裡，才有更好的老師。”
“明白了，我不會再去打擾他。”老谷叔面目沉鬱得她了口氣，還是忍不住問道，“你是見過大世面的聰明人，我就像問你一句，讀書真的有用嗎？現在，就算是大學生都會下崗啊！”
老谷叔說的是那些廠子倒了的人。
下崗潮，其實已經初見端倪。
“下崗又怎麼樣？他們讀的書，學的本事，難道就會丟了嗎？”何米眼中有灼灼的神采，“老谷叔，什麼是鐵飯碗？能讓自己走到哪裡都短的起來活得下去的，才是真正的鐵飯碗！”
“不然，也只是封建社會里那些靠祖恩蔭欺壓良善的廢物而已！”
老谷叔從來沒有見到何米這麼嚴肅的樣子，當下都被鎮住了，忙不迭得滿口答應：“我知道我知道……不會再去打擾他了，連村裡的娃娃，我也讓他們讀完書再過來。”
“別說讀書無用，讀書在任何時候，都不會無用的。”何米緩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