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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沅垂在身側的手指倏然收緊,呼吸滯了一滯。熟悉的巖蘭草香混淆在空氣粒子中,逐漸靠近,逐漸清晰。
這種感覺就像一根軟針無足輕重地紮在心口,不是很疼,卻讓他膽戰心驚到手足無措。
時漸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他淡淡地和湯沅對視,看著像是入定的老僧。
湯沅從對方黑漆漆的深瞳裡看見自己。
可是太模糊了……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是否管理得當?眼神是否一如既往的淡然無波?
久違的慌亂化作一股戰慄,從尾椎骨竄升到敏感的腺體上,遊向四肢百骸。
湯沅不適地蹙著眉心,後退一步,拉開些距離來。
蘇安招呼兩人坐下:“你們兩個認識?”
“認識。”
“不認識。”
時漸側眸看湯沅,湯沅沒有看時漸,直視蘇安:“蘇總找我來有事嗎?”
蘇安眉梢微抬,饒有深意地瞥了眼時漸。
在蘇安看來,如果單純地把人當做商品來處理,那麼湯沅絕對是是他包裝過的一個成功典範。
四年前,星光娛樂初出茅廬,湯沅是公司名下的第一批藝人,他給涉世未深的少年扣上一頂面具。
四年後,湯沅成了徹頭徹尾清冷至極的人,就像落在珠峰上化不開的積雪,他已經冷淡到不願說一個字,絕不流露多餘的表情。他對所有人的態度把持在恰到好處的尺度上,既不失禮,也不過分疏離。
可他對時漸的態度卻是蘇安從未見過的,是冷漠到無禮的厭惡,就差直接把“老子不想見到你”刻在臉上。
氛圍有些微妙的壓抑,蘇安倒杯茶水放在湯沅面前:“是這樣的,康陽醫院準備出一支宣傳片。我記得你在進圈子前在醫科大讀了兩年書,放眼公司,應該沒有人比你更能勝任這項……”
湯沅下頜微抬,打斷蘇安的話:“我沒有檔期。”
時漸不疾不徐地抿口茶:“我們可以等。”
湯沅指尖交疊,沉默地半垂眼眸,似是在思考,整個人就像鍍著一層冷厲的霜花。
五秒後,他掀起眼皮看向時漸,緩緩啟唇:“我不想接。”
直截了當的拒絕,果斷終止後續的談判。
時漸指尖虛點著皮質沙發,鳳眼微微眯起:“可以給我個理由嗎?”
柔緩的嗓音像是帶著蠱惑的魔咒,帶起一陣沒由來的心虛,湯沅極快地移開視線。
時漸懶懨懨地倚著沙發,透著股漫不經心的懶散:“如果是因為擔心專業知識層面的話,醫院會安排相應的人員進行指導,如果是因為我個人原因的話,那……”
湯沅冷颼颼的目光像把開過刃的刀,直接剜過去:“我為什麼要因為你的個人因素去考慮是否要接這份工作?”
半晌,時漸扯著嘴角笑了笑:“當然不需要,我相信你的每個決定都是有道理的。”
“湯沅,昨天李導電影節上宣佈下一個作品的合作物件是你和顧雲深,而且又剛好是醫學題材,我倒覺得這個宣傳片於你而言是不錯的鍛煉機會。”蘇安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眼時漸,又適時地推一把,“到時候宣傳片一出,粉絲就會産生先入為主的印象,也更願意買賬,你覺得呢?”
門被推開,進來的寧臻凡成了焦點。
蘇安圓潤地把話題轉個方向:“臻凡,你來得剛好,湯沅打算接一部醫院宣傳片,你覺得這個片子接不接?”
寧臻凡隱約察覺空氣裡彌漫的火藥味兒,談判好像不太順利。
他打量湯沅的表情,除了一張慣以為常的冰塊臉,多餘的資訊一點沒讀出來。
至於另一個人嘛,五官俊朗英挺,舉手投足間都有一種精英階級的散漫感,他姑且把該精英劃分到金主爸爸的類別裡。
寧臻凡齜著大白牙:“接,當然要接。”
蘇安配合地一拍大腿:“那成,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湯沅還沒想到合適的話語駁回去,寧臻凡就已經諂媚地對著金主爸爸商談合同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