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
我喝了口水,盯著監視器的畫面,時間一晃快得很。
“餘導,下一場?”場務小聲問。
“嗯,這場後收工。”我合上本子,站起身來,“叫伍老師來。”
春生的家在河邊一處小坡上,院牆是黃泥糊的,門檻已經磨得光溜溜。春生抱著背簍走到門口,把臘八往院裡一招呼,自己先推門進去。
“阿媽——”春生放下背簍,喊了一聲。屋裡沒迴音。她撩起簾子往廚房瞅了一眼,灶臺上擺著幾只洗好的碗,火塘裡沒火,看來阿媽又出門串門了,阿嬤倒是在院裡曬太陽,一起曬太陽的還有陳皮。
春生彎下腰,把背簍裡的青菜一棵棵拿出來,用手捋直葉子上的水珠,再整整齊齊地碼在廚房的竹篩上。臘八趴在門口,吐著舌頭看著她。
“阿嬤!”春生大聲叫了一聲,阿嬤年紀大了耳背,“阿媽人嘞?”
阿嬤聽到春生的聲音,慢慢抬起頭,眯著眼睛看了看春生,然後搖了搖頭。“去地裡了唉。”阿嬤雖然聽不太清,但她的記性還是不錯的。
“噢,我去叫她。”春生拍了拍臘八的屁股,讓它起來。
三月傍晚的風是溫溫的,重新捲起了田野的綠意,又到了開花生葉的日子。如果沒事情幹的話,適合好好打個肫,這是一年最美好的時光。村子不大,可是春生繞著田埂轉了好久,也沒有看見人影,更別說母親的身影。
臘八突然叫了一聲,朝著一個方向跑去,春生也跟了上去,遠處倒是真的有一個人的身影,不過迎面而來的不是阿媽。
是穀雨。
春生停下了腳步,稍微喘了一口氣,目光落在穀雨的身上,不得不說,穀雨出落的極好,正如她名字那個節氣船溫和,看得她一愣。她發愣間,穀雨己經向她走過來了。
“季春生?”穀雨歪歪頭問她,“你跑那麼急幹什麼?”
她忽然覺得有些莫名的尷尬,比起像溫和如春天的穀雨,自己現在的樣子好像有些狼狽。在穀雨看不見的地方,紅了耳朵。
“穀雨,”春生猶豫著問“你瞧見我阿媽了嗎?”
穀雨停下了腳步,微微側頭道:“有哦,餘姨順著河那邊走了哦。”
“那應該是去鎮上了。”阿媽是中醫,去鎮上估計是有人家叫她去看病。
春生道了謝,轉身就沿著河堤快步往前走。結果穀雨捉住了她的手,突然一碰使得春生整個人抖了個機靈。
春生愣了一下,回頭看穀雨:“咋了?”
“季春生,帶我一起去鎮上吧。”
“不行,”春生想也沒想就回答了,“天快黑了,不好走路,路又不近。”
“不走路,”穀雨的手拽得更緊了“我知道你會撐船。”
春生抿了抿唇,猶豫了一下,才悶聲道:“隨你。”
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的走著,走到了安戶河堤口,最前頭的是臘八。某一道小河從高山絕澗中流出,安戶河就是它萬山細流的其中一支脈絡。人安家落戶的地方經常有水這一元素的存在,安戶河由此得名。
春生麻利地解開拴船的繩子,蹲下身子推了推船沿,舟身微微一晃。她回頭看了穀雨一眼,抬了抬下巴:“上來吧。”穀雨應了一聲,提著裙擺,小心翼翼地踩上船頭。臘八早一步跳了上去,找了個地方趴下,尾巴在船板上掃來掃去。
竹竿一推,推開了節節生根的水草後,風聲和水聲就交雜著響起來了,兩道山邊一方一方的屋子裡也亮出了光。
“你回家不要說跟我一起上鎮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