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棒糖
冬天,在這個萬物不複蘇的季節裡,電影殺青了。
有殺青宴,自然也有後面的首映之前的酒會。
有點頭痛,不同於殺青宴都是劇組裡頭的人,可以隨便亂來。首映禮上全是各樣同行人士。每個人都要穿著精緻,言辭得體,畢竟這是一場真正意義上的公眾檢閱。
洗完澡後我用手抹開鏡子上的霧氣,先是五官,後是整張臉。我仔細端詳了一下我濕漉漉的臉,然後我馬上就打電話給了陸雯。我問她們女明星有沒有什麼養顏大法且有速成功效。
陸雯說早睡早起養身一點,多注意護膚。
好吧,光是第一項把我槍斃了。我做的跟她說的完全就是一個悖論。我突然想起來周汀之前感嘆年輕真好,她是對的,年輕好到可以不用任何護膚品,只用兒童洗面奶。
我只能又給舒裡發了訊息,求她和陸雯推薦護膚品,讓我緊急搶救一下。不關於敬業與否,面對資方兼前任周汀,我覺得雖然我混的不咋地,但是面上還是要好看一點的。
我為此天天晚上八點就上床了,但是早上一睜眼發現才五點,這該死的生物鐘。不過好在我還有點年輕的成分在,在物理化學雙重作用下,勉勉強強看起來還可以。我不太會化妝,所以我讓舒裡陪我去之前,幫我用粉撲子撲了兩下才出發。
“你緊張得像第一次高考。”舒裡說。
“沒考過,不過說是第一次考託福雅思這種比較合適,因為很貴。”
陸雯足夠有名,我只希望因她而來首映禮的那些大拿放我一條狗命。我不是沒有參加過這種觥籌交錯的場面,只是我這次莫名從配角成了主角。
之前我也看過不少說我才不配位的影片,沒有真正能拿得出手的作品,拿陸雯當墊腳石,搭了順風快車。名聲不好聽就不好聽了,我無感,乖乖躺平任嘲賺流量優可以了。這既不影響我工作,還白得一波流量固了固。
不過進行到拍攝後期我就很少能看見了,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噴累了。
首映禮的現場,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加盛大。燈光璀璨,紅地毯上站滿了衣香鬢影的名人。大家都萬丈光芒,我這新人在裡頭反而比較引人矚目。媒體的閃光燈幾乎不給人一點喘息的空間,我真想問問他們在這種環境用這麼閃的閃光燈真的不會過曝嗎?畢竟大家已經夠亮了,應當不需要額外的補充光源。
我理所當然的看見了周汀,人群中最閃亮的那位。
不是紅毯盡頭的刻意安排,也不是發布會上喧囂中的寒暄,而是在人群中一隅。
突然間,陸雯從人群中走了過來,帶著她慣有的微笑。她看上去比我放鬆多了,如魚得水的遊走,顯然已經適應了這種場合的氣氛。
“開始了,餘老師。”陸雯說著,眼神向遠處的媒體閃光燈投去,“不過,別緊張。”
放映結束,銀幕上的最後一個畫面是“獻給所有我所愛的人”。
我莫名有點兩眼淚汪汪,人要很幸運才有愛的人。
然後就是陸雯領著人就往我這邊寒暄了,一趟趟下來我感覺我的臉都要快笑的屍僵了。那德國老大爺是真特麼能喝,我感覺我一肚子液體在哐啷響。依次喝了一輪之後和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打了個照面,混了個臉熟。
我有點困,我就讓陸雯自己挺一會兒,讓舒裡帶我去陽臺透透氣。
盡管是海鷗這種憋氣能力很好的水鳥,也是需要浮出海面呼吸呼吸空氣的。其實壓力挺大的,如果反響不好,估計單論陸雯的粉絲就會罵我一個人就是一張全家福。人是要講究現世報的啊。
舒裡領我到陽臺後我就讓她回去了,我嘴上說的很裝逼,想一個人呆呆,其實是想讓她回去多留意一下飛戈和陸雯,畢竟關注的中心肯定還是在會場裡頭的人們。
我把半邊身子架在圍欄上,卸了力。
陽臺比我十七歲那年住的宿舍大了三倍不止,唯一相同的就是都落坐在北面,吹風舒服。有人覺得風吹在臉上是逆風,而有人覺得順風,我是後者。我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吹風時,突然就很想念十七歲的那個夏天,喝過頭了摔在草地了就行,反正抬眼就是星星。
其實我後來想了很多,比起姐姐和愛人這兩個身份,周汀更像給稚童般的我引路的北鬥七星。
我摸了摸口袋,拿了根棒棒糖吃,我總嫌嘴巴裡沒味道。
棒棒糖我一般只買兩種口味,混合水果和青蘋果。石榴很奇怪,它好像只有以水果的方式出現才好吃,單單用於糖果上就和櫻桃一樣奇怪,有一種感冒糖漿的味道。
不過摻了石榴混合水果倒是比較不錯。
還有青蘋果,我真的很愛蘋果這種水果,連沐浴買的都是青蘋果味的,足以見得我的深情。盡管有人覺得它無聊,但我倒覺得它是一種善良的水果,或者說是有著善良味道的水果。與石榴在特定環境美味不同,它留下了許多的空白,所以以它味道出現的食品怎麼都不會太奇怪。
一個人從我背後走來,我聽到了那人的腳步聲。
那人在我側邊背對著欄杆倚靠下來,我沒有看清的人的臉,只聽她說了聲恭喜。我說過,我的嗅覺一向比聽覺要靈敏,所以比溫柔的聲音先傳來的是風告訴我有關石榴的訊息,來人的身份。那股風帶著些許濕氣,輕輕拂過我的發梢,我幾乎是無意識地聞到了那股熟悉的氣息。
“謝謝小周總。”我直起身喚了她一聲。
“ y老師,”她偏頭朝我笑,“你甚至不願意叫我一聲z小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