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崖之約
第三日的黃昏，師青玄站在銅鏡前，第三次調整發冠的角度。臨淵村的客棧的銅鏡已經有些模糊，但仍能映出他緊張的神色。眼下浮現著淡淡的青黑——這三夜他幾乎未曾好好睡過一覺，一閉眼就是賀玄深不見底的眼眸。
“這樣會不會太刻意...”師青玄解開玉冠，任由長發披散下來，又覺得太過隨意。最終他還是將頭發半束起來，繫了一條繡有水紋的發帶。
桌上攤開放著那把特製的摺扇，扇面上是他昨夜新繪的圖案——旋風與海浪的交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精緻。師青玄小心地合上扇子，插在腰間，又檢查了一下貼身攜帶的令牌和那枚黑貝殼。
窗外，夕陽已經沉到了海平面以下，天空呈現出深紫色。距離子時還有兩個時辰，但師青玄已經坐不住了。他推開房門，決定提前去望海崖。
村中炊煙嫋嫋，漁民們結束了一天的勞作，正圍坐在家門口吃晚飯。幾個孩童看到師青玄，興奮地跑過來找他。
“仙師要去哪兒啊？”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小女孩仰著臉問道。
師青玄蹲下身，輕輕捏了捏她正紅著的臉蛋，“去見一位...老朋友。”
“是黑衣水神大人嗎？”小女孩眼睛亮了起來，“我阿孃說，你們一起阻止了大海怪！”
師青玄不由失笑，海嘯在村民口中已經演變成了各種版本的神怪故事。他正想解釋，突然感到腰間扇墜微微發熱——這是它與賀玄之間特有的感應，說明對方正在使用水系術法。
“你們快回家吧，天快黑了。”師青玄匆匆告別孩子們。
一出村子，他便施展輕功，踏著岩石和灌木向望海崖飛躍而去。海風拂過面頰，帶著海鹽的氣息，越靠近崖頂，扇墜的溫度越高。
當師青玄終於登上崖頂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呼吸一滯...
賀玄背對著他站在崖邊，黑衣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他手中掐訣，面前懸浮著一面水鏡，鏡中顯現出遠處海域的景象：幾艘漁船正艱難地與突如其來的風浪搏鬥。
“去。”賀玄低喝一聲，水鏡化作一道藍光射向遠方。片刻後，鏡中顯示的風浪漸漸平息，漁船得以安全返航。
師青玄看得入神，不小心踩斷了一根樹枝，咔嚓一聲響，賀玄立刻轉身，水鏡應聲碎裂，化作雨滴落入海中。
“你來早了。”賀玄淡淡道，臉上看不出喜怒。
師青玄的心跳如擂鼓，強自鎮定的走上前，“我...看到你在幫助漁民。”
賀玄沒有接話，只是轉身望向遠處的海平面。夕陽的餘暉在他的輪廓分明的側臉上鍍了一層金邊，長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兩人之間沉默蔓延，只有海浪拍打崖壁的聲音回蕩在耳邊。師青玄深吸一口氣，決定主動打破僵局。
“這八百年來，你一直在做這樣的嗎？”他輕聲問道，“暗中守護漁村？”
賀玄指尖微微一動，半響才開口：“行些善罷了。”
“這八百年來，我每一天都在愧疚。”師青玄直視賀玄的眼睛，“愧疚佔用本該屬於你的人生，愧疚...沒能在你最痛苦的時候站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