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新堂按照孟新初說的找到了手套,關上抽屜的時候,目光卻到了一側的書格,裡面整齊地排列著他這麼多年的剪報。
後來回想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那麼晚的時候去翻閱自己的剪報本,或許是因為他第一眼看到的那個本子脊上的日期有些特殊,讓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沈識簷。
2008年1月至6月。
孟新堂將手套放在一旁,抽出了那一本剪報,無意識地,就翻到了那個斥滿了悲傷與痛苦的五月。
五月十二日,剪報的內容是兩則汶川地震的初步災情報道。
五月十三日,第一則是依舊災情報道,發生了餘震,第二則是救災情況總結。
五月十四日……
翻到這一頁時,孟新堂的手指頓住,捏著的那一頁紙遲遲沒有落下。
這則新聞配了兩張圖片。
第一張是一個年輕醫生的背影,正在一片廢墟中的一小塊平地上給一個小女孩做急救。貫穿了整張圖片的,是一根斷木,它該是剛剛落下,四周甚至還有斷木剛剛落下時掃起的塵土。而觸目驚心的是,這根斷木只有兩個著力點——一個是一端的地面,另一個,便是年輕醫生的右肩。
第二張,年輕的醫生將小女孩樓在了懷裡。照片上只是背影,所以孟新堂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看到他收緊了的胳膊、深埋著的頭。他的身邊多了兩個人,是兩位戰士。他們站在他的旁邊,扛起了本來壓在他肩膀上的木頭,脫帽致哀。
被夾在指間中的紙開始簌簌發抖,像是穿越了多年時光,小心又輕柔地撥弄著這看似平靜的夜。孟新堂這才知道,原來當你親眼看到自己的愛人所遭受的苦難時,會真的覺得天塌地陷。
——忘了問你,肩膀是怎麼弄傷的?
——以前不小心被砸的,沒事了已經。
孟新堂吸了一口氣,又很輕很慢地撥出來。他的目光下移,看到了自己的點評——平時他的點評,再短也要逾兩行,而這一頁卻只有寥寥幾個字,而且難得文藝,難得煽情,不知是在說這位或許已在廢墟中淚流滿面的年輕醫生,還是在說那正承受著巨痛的國家。
“向著朝陽,我走過冬夜寒風。”
原來,這才是他們的初遇。
花香和晨霧攪在一起的時候,沈識簷推開了院門,卻沒想到,入目的不是紅牆磚瓦,攀簷鳥兒,而是立在門外的孟新堂。挺拔,安靜。
“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孟新堂始終定定地看著他,在他發聲詢問時,才緩緩扯起了嘴角。他忽然走上前,緊緊地抱住了他溫熱的身子。
沈識簷愣了一瞬,微仰頭,將下巴抵在孟新堂的肩膀上,問道:“幹嗎?你這是幾日不見如隔幾秋?”
孟新堂說:“我來道歉。”
“道歉?”沈識簷沒聽懂。
“你不是小孩子。”
聽到這無厘頭的一句話,沈識簷立馬笑了,他以為孟新堂是早起逗趣,便開玩笑地問:“怎麼想通了?那我現在是31歲的成熟男人了嗎?”
“不是。”
沈識簷“哎”了一聲,蹭著他的肩膀搖頭,說他沒誠意。
孟新堂親吻了他的右肩,以一個很深的吻。
“是英雄。”
而我真的很抱歉,沒能真的對你,一見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