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識簷醒來的時候腦袋昏沉,眼前也不甚清明,都已經將被子蒙上了腦袋,準備接著睡,才回想起了昨晚那一夜,以及還在家裡的孟新堂。
他睡覺常不拉窗簾,這樣院裡亮了、起風了、落雨了,他都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眼鏡按照習慣被放在了窗邊的桌子上,沈識簷揉著眼睛走過去,手指尖剛碰到微涼的眼鏡架,餘光就瞥見了院子裡的那個人影。
孟新堂本正欣賞著兩只在地上啄食的鳥兒,聽見後方掀簾的動靜,回了頭。
“醒了?”
“嗯,你起這麼早?”
沈識簷答了這一句,走到了他身邊。
“習慣早起。”孟新堂說完,注意到今天的沈識簷有點不大一樣,他抬手輕點了點自己的眼鏡,說,“你今天沒戴眼鏡。”
沈識簷木了一下,腦袋轉得有點慢,他分明記得自己剛是才走到了眼鏡旁邊的。
“啊,忘了。”
往常的沈識簷,鼻樑上總壓著一副眼鏡,今天沒了,線條似乎更明顯了一些,眼睛沒了那層遮隔,好像也更加秀亮些。孟新堂這麼看著,想到哪裡便說到了哪裡。
“其實你不戴眼鏡也很好看。”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昨晚那段各懷心事的對話,這句話落了之後,兩個人之間的空氣突然就靜了下去。沈識簷將手插在兜裡,有些發笑地看著遠方,終於體會到傳說中“冷場”的滋味。
他笑了一聲,偏頭問孟新堂:“這就叫‘尷尬’了吧。”
正想著話題的孟新堂被他這一問,立時也笑了:“我的錯”。
沈識簷笑著搖了搖頭,沒說什麼別的。而因為他方才這一調笑般的挑明,兩個人好像又都恢複了從前相處時的輕松。
那兩只鳥兒飛走了,拽著沈識簷的目光,撲稜稜地一頭紮進了天空深處。
“肩膀還疼嗎?”孟新堂關心到。
沈識簷很認真地摁著肩膀轉了一圈,搖頭:“沒事兒了。”
“不疼了就好,”孟新堂說,“既然有舊傷,以後要小心一點,別再磕到碰到,也別受涼。”
剛剛沈識簷沒醒的時候,孟新堂站在這裡回想起那日那位醫生的話,忽覺得有些後怕,雖是句帶著威脅的玩笑話,但擔心得完全在理。一個胸外科醫生的肩膀要是真的落下什麼嚴重的病根,便是真的再拿不了手術刀了。
沈識簷聽著孟新堂這話,倒覺得像是他們兩個人中,孟新堂才是醫生。想著有趣,但沒表現出來,他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完全接受了孟新堂的這一份好意。
孟新堂要去單位,沒吃早飯就走了,臨走,還給沈識簷換上了第二貼膏藥。
沈識簷送孟新堂上了計程車,伴著晨光,慢悠悠地溜達了回來,在衚衕口的花店買了一枝太陽花。路過衚衕裡的早點攤,想起很久沒關照這家阿姨的生意了,就又停下來買了兩根油條、一杯豆漿。
他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院子門口,把屋裡那臺有些年頭的收音機拎出來,擱在身邊,開始吃油條。也不知道是油條的香味還是收音機裡播放的早間歌曲,引來了經常在附近轉悠的那兩只野貓。兩只貓走著弧線兜到他腳邊,一隻活潑點的沖他“喵”了一聲,另一隻還是死不開口的老樣子,臥在一旁看著他。
沈識簷逗著它們玩了一會兒,觀察了它們的胖瘦情況,便起身到屋裡去找火腿腸。到了屋裡,才發現昨晚沒收拾的飯桌都被孟新堂收拾幹淨了。再尋到廚房裡,果不其然,看到了一摞洗得幹幹淨淨的盤子和碗。
這人到底睡沒睡覺?
沈識簷再一掃眼,看見案桌上扣著一個不鏽鋼盆,上面還貼著一張紙條。
“沒找到保鮮膜。剩下的魚不多,但倒掉可惜,上次看到周圍有流浪貓,可以餵它們,當然,你還想吃的話自己吃也可以,但我擔心你不會熱。”
沈識簷扯下那張紙條,看了半晌,一伸手,貼在了牆上,臨走又不放心地在紙條上壓了兩下。
他連著魚和火腿腸一起端給了那兩只貓,看到它們試探性地往前湊著聞了聞,便瞄了他一眼,邁了步子,放心地站到盤子旁邊吃。
沈識簷坐在它倆旁邊,喝著豆漿問它倆:“涼嗎?”
沒有貓吱聲。
沈識簷又問:“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