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給賀家捅了多大的簍子?”賀安清話裡全是對他的失望與慍怒,“臺下這麼多貴賓看著,你一番話說出來,把珮珮的顏面置於何地,把賀呂兩家的臉面置於何地?誰給你的膽子先斬後奏!”
“您不是一直都這樣嗎?”賀紳稍稍斜額,瞄準靶心,“您可以,我為什麼不可以?”
他驀地打出一槍:“您說的那些後果,我一個都不在乎。”
“那你在乎什麼,啊?”賀安清的怒火徹底點燃,表面的優雅再也維持不住,顧不上身後還有一大群傭人和管家,幾步上前,一把奪過賀紳手裡的槍,如十幾年前那般,再次惡狠狠地摔在地上,“在乎那個叫朱伊伊的女人嗎?你的理智呢,你顧全大局的能力呢,你是不是非要為了這麼一個女人跟我唱反調,跟整個賀家對著幹?”
訓練室的氣氛冷如寒潭,隨行的一眾傭人大氣都不敢喘。
誰也不敢想短短半個月賀家天翻地覆。
賀紳漫不經心地盯著地板上的槍。
當年身陷囹圄的少年沒能力反抗,只能面無表情地看著被摔壞的槍,如同看著自己被摔得支離破碎的尊嚴,一聲不吭。這次,他不再像十幾年前那般沉默不語,無視母親的雷霆震怒,賀紳彎腰撿起,在手心把玩,他直勾勾地盯著賀安清,淡淡回了一個字:“是。”
“我可以不要賀家,但我要她。”
一記耳光啪地一聲甩過去,賀安清冷下了臉:“我看你是被她下了蠱。”
消耗殆盡的母子情分,在這一巴掌之後徹底打散。
賀紳胸腔裡有一股火,他拼命壓,拼命壓,這一壓就壓了幾十年。所以這一刻驟然爆發時,嗓音似是利刃在火石上一滑,濺出火星:“我心甘情願。”
所有的情緒都像是被火燒光的荒原,面對賀安清,只剩下了陌生和疏淡。
他平聲告知:“時瞬集團已經從賀氏集團旗下獨立出來,不再屬於紐約總部的控制,我也不會再做您控制賀家的工具。”
“以後你是你,我是我,賀夫人。”
他連一聲裝模作樣的母親都不喊了。
先是女兒跟自己斷絕關系,現在悉心栽培的兒子又犯混,賀安清氣得胸膛不斷起伏。她多想跟以前一樣,命令管家將不聽話的孩子拉入禁閉室,關上幾個月,等他們害怕了,軟了膝蓋,聽話服從命令了再放出來。
可她不想這麼做了。
賀米和賀紳流的都是她身上的血,越長大,脊樑骨變得越硬,碾碎了都不肯折彎一下。
她要他們乖乖地、主動地過來認錯。
“好,你好得很。”賀安清撫了撫鬢角弄亂的頭發,戴好玉扳指,眼裡的淚意轉瞬即逝,“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頭硬,還是時瞬集團的資金硬。”
今晚的月離港風起雲湧,城南朱伊伊家一樣不太平。
下午,鄒楠走後沒多久,淩麥就來了,開啟門,鞋子一脫,包一甩,抱著朱伊伊就痛哭,嚎得樓上樓下都能聽見,溫熱的眼淚珠子跟下雨似的落個不停,朱伊伊肩膀被她打濕一片。
“怎麼了?”朱伊伊著急地給她抹眼淚。
淩麥抽噎得話都說不清:“我不活了,天天就知道催婚催婚!女人不結婚怎麼了,是犯了什麼殺人放火的死罪,要被拉出去槍斃嗎?”
催婚這事沒人比朱伊伊更懂,輕聲細語地拉著淩麥往客廳走,朱女士不在家,兩人說話沒什麼顧忌:“老一輩的人都是這種想法,覺得兒子女兒結婚生子了,他們的任務就完成了,搞不懂他們到底有什麼任務。”
淩麥眼睛腫得像被蜜蜂叮了兩個大包:“我現在一回家,我爸媽開口閉口就是這個公務員見不見,那個老師會計相不相,你知道最讓我生氣的是什麼嗎?”
今天下班,淩麥路過一家鹵菜店,記起爸媽叮囑她晚上舅舅來吃飯,讓她帶幾個冷盤。她兢兢業業地每個買了一份,興高采烈地回家,看見的不只是舅舅,還有一個陌生男人。
男人瘦高個,不年輕,手邊牽著一個小男孩,那小男孩一看就是性子頑劣的,見著淩麥第一眼就略略吐舌頭:“胖妹!”
這一句沒給淩麥氣炸。
沒想到更生氣的在後頭,舅舅苦口婆心地勸:“小張開了個加工産,一年賺個百來萬呢!他今年三十六,也就比你大九歲,離異帶個四歲兒子。麥麥,他這條件別家女人都搶著要,舅舅是心疼你才先介紹給你的,你倆今晚先聊聊,明天下午兩點小張在品茗居定了位子,你倆再好好處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