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個瞎子,看什麼球賽啊,既看不到球又看不到帥哥。
——慢著,帥哥?
自從她上次對楊正書不冷不熱表示無感之後,媽媽就沒提過和男生有關的話題了。
怎麼現在又提了?
沈明眈想到周聞時的反常,想到殷梅對周聞時的不喜,再聯系殷梅突兀的邀請,心裡像過電一樣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
她擦掉眼淚開門見山問:“媽媽,你找他了?”
殷梅還沒有回複,沈明眈就瞪著空洞的眼睛守著聊天框,心裡有了七八分猜測。
“不是我,是你爸爸。”殷梅說,“他們聊了什麼我也不知道,怎麼了?”
沈明眈竟然從媽媽帶著細微心虛的語音裡聽出了一點期待和忐忑。
但她沒時間糾結這種小問題了。
她媽媽好歹有教師的包袱,萬事注重體面,她爸就是一個純笑面虎,最愛往人心上插刀子,周聞時這種小可憐對上她爸簡直死路一條。
怪不得他一副依依不捨的訣別語氣,他哪是在分手啊,明明是委屈無處說!
沈明眈不能怪她爸媽,站在父母的角度上他們也是為她考慮,做出這些事情有可原。
都怪她沒早點跟爸媽談一下,沈明眈懊惱地拍自己腦袋,如果她能好好說服他們的話,他們就算再不滿意也不會強行插手的。
“媽媽!下次別這樣了!”沈明眈的指責在嘴裡繞了兩圈還是嚥下去了,站起身整理自己沾上淚痕的臉和亂七八糟的發絲。
周聞時沒有父母耳朵也聽不見,一個人可憐兮兮地活了這麼,已經很不容易了。
她爸爸媽媽輪番出現在他面前對他沒有好臉色的時候,他會不會覺得委屈?會不會覺得不知所措?又會不會想念自己的爸爸媽媽?
會不會幻想,如果自己也有爸爸媽媽,就不會孤苦伶仃,不會沒有後盾,不會嚥下委屈祝她幸福。
周聞時現在是不是又像以前那樣一個人縮在黑黑的房間裡一動不動了?
沈明眈想象到這一幕眼淚又有點不聽使喚跑出來撒歡——她真見不得他受欺負,想象出來的也不行。
她扁著嘴翻周聞時的聊天框,翻到之前一起拍的照片。
她看不見,但固執地讓讀圖軟體一遍遍形容照片的樣子,回憶他們拍照時的情景,回憶周聞時溫柔的目光。
機械聲音沒有情感,沈明眈卻越聽越難受,委屈重新翻湧上來。
無窮的黑暗,她也會害怕的。
她不想要周聞時一直戴著助聽器,她也想看到這個世界,她想看到周聞時,想看到他們的照片。
頭頂的花瓣腳下的草地身後的湖泊和他繾綣的目光,她都想看到,想和周聞時一起看到。
沈明眈不甘心,他們如同天賜的奇遇,怎麼可能因為小小的挫折就宣告失敗呢?
她要去找他,她要把周聞時從破爛的殼子裡揪出來,拎著他的耳朵告訴他——她愛他,他就是她眼裡最好的人,他就是讓她更幸福的人。
門被摔得震天響,像勇士出征的號角。
沈明眈敲著盲杖,第一次在看不見的情況下大步流星健步如飛。
什麼佔用盲道的車子柱子桌子凳子全都見鬼去吧!
沈明眈氣勢洶洶甩上車門,用聽覺躲避呼呼來往的車流,憑借記憶揮著盲杖三步並兩步走向周聞時小區入口。
“喂!”
保安的驚呼聲驟然響起。
“吱呀——”
沈明眈茫然轉頭,看向聲音來源。
“滋——砰!”
輪胎摩擦地面刺耳的剎車聲響起,與保安的叫喊聲碰撞在一起,撞出滿地慌亂。
彎折的盲杖劃過天空,留下一道輕飄飄的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