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聞時的目光投向遠處,掃視著這個地方,別說盲道了,就連正常的路也坑坑窪窪的。
沈明眈被他轉來轉去的目光晃得頭暈,又不能隨便結束通感。
一來她也很想看看身邊世界的樣子,二來周聞時聽不見,如果不通感的話,交流起來會有難度。
“太不安全了,這裡挺亂的,你如果一定要拍,讓我先帶你走一遍吧,這樣會輕松很多。”周聞時的視線轉回她身上,定定看著她。
沈明眈沒立即回答,她現在有種在近距離照鏡子的感覺——原來別人看到的自己跟鏡子裡的自己差不多,反正不是原相機裡臉歪嘴斜的樣子。
“不行,這樣就太順利了,沒有磕磕絆絆,大家怎麼能感受到我的不方便呢?”沈明眈回神,搖了搖頭,拒絕周聞時的提議,“我是想請你在附近看著我,萬一有什麼突發情況也好應對。”
猶豫了一下,沈明眈繼續說:“而且,我不想讓你一直待在家裡了,多出門呼吸呼吸新鮮空氣,腦子裡就不會想太多痛苦的東西了...”
話音未落,一輛公交車就疾馳而過,捲起滿地的塵土,尾氣的味道彌漫在二人中間。
“咳咳咳!”沈明眈被嗆了一下,尷尬得腳趾扣地。
這破公交車,趕緊更新換代吧!
她看見周聞時抬手揮了揮,然後站在了自己的外側:“好,那我就在你身後跟著,你需要幫助的話就把手舉起來,我就能看見了。”
感受著周聞時帶起的微小氣流,聽著他冷靜的聲音,沈明眈覺得自己充滿了幹勁。
“ok!戰鬥開始!”她把盲杖緊緊撈在手裡,聲音洪亮,背影堅毅得像要上戰場。
周聞時的視線一直跟著她,看她小心翼翼避開車流,走上人行道。
沈明眈拿起盲杖之後,他在人群中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從前他會慌張會惡心,但現在把注意力都轉移到了沈明眈的背影上,周圍來往的人群似乎也失去了存在感,不那麼令人作嘔了。
他的眼裡只剩下沈明眈了。
周聞時心髒微微提起,幾次都忍下了想幫助她的慾望,他只是看著她。
看她瘦削的肩膀,看她搖晃的發尾,看她被陽光鍍上金邊的側臉,看她開開合合的嘴唇。
還看她熟練揮動盲杖的手腕,看她被磚石磕絆的身影,看她無數次抬起又落下的腳印,看她走偏又回正的路線。
他看著沈明眈挺著脊背越走越遠,如夢初醒,抬腳追了上去。
不敢走太快,怕驚擾了她;不敢走太慢,怕看不見她。
周聞時就這樣安靜地,跟在她的身後。
沈明眈感受不到周聞時的視線,她正在專心致志地拍素材。
這裡路面條件太差了,她必須集中精神才能保證不走偏,還要組織語言把旁白錄上。
盲杖突然敲到人,沈明眈聽見了“嘖”的一聲。
“對不起對不起,不好意思啊。”她習以為常地道歉,把盲杖收回來一點,繼續朝前走。
沈明眈上次覺得這條路又長又可怕,也許是有了經驗,也許是知道身後有人在保護自己,這次雖然途中磕磕絆絆,但她很快就來到了富香街的盡頭——充滿煙火香的小吃街,或者說是夜市更恰當。
沈明眈撥出一口濁氣,揚起唇角,將左手高高舉起:
“周聞時!我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