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條以粉紅色為底色,黑色紋路纏繞的觸手。
觸手落下來的一剎,狩獵隊的心髒全部驟停。
黑色紋路是水嶺鎮鎮民特有的標誌,不管發生什麼樣的改變,唯有這紋路不會消失,彷彿是他們有罪的證明。
花鈴眼眶一紅,瘋了一樣撲上去,一堆白色的盒子猛地從汙染者死去的屍體裡掉落出來堆成了一堆小山擋住了花鈴的去路,花鈴以不小心踢到一個盒子,露出了盒子上面的貼簽。
貼簽上寫著字——
“花鈴”。
上面寫著花鈴的名字。
字跡熟悉。
再一看,每個盒子都寫著名字,是水嶺鎮鎮民的名字,而盒子裡裝的是……
藥。
是治療汙染的藥。
“汙染者”每夜出現在工廠裡,她是在制藥。
“汙染者”在為鎮民制藥。
不,根本沒有什麼汙染者,這個被他們圍獵的是……
“梅緹。”花鈴的淚幹了,人也變得像是失去了靈魂,她說,“是那個孩子,我認得她的字。”
花鈴說:“在發生圍獵事件的一個月前,梅緹給我們留信,說她要出鎮。那孩子一直想到外面去看看,從小念叨到大,我們以為她這次是終於忍不住了。”
“我們沒太擔心。”花鈴晃了晃神,這才接著說,“很多鎮民都有過這樣的念頭,也付諸過行動,但……最後他們都默默地回來了。”
就像袁德。
花鈴說:“我以為她也會回來。”
然而不知道在哪個環節出了錯,明明護衛隊也不像是知情的樣子,那個孩子卻變成了那幅模樣,最後成了被狩獵的物件。
圍獵同胞的活動在水嶺鎮持續了十五年了,第一次是意外,後面的鎮民們其實都知道,但通通預設不知情,只當圍獵的真的是汙染者。因為只有裝作不知道,他們才不至於夜不能寐。
封住耳朵,閉著眼睛,合上嘴巴,不聽不聞不問,這是水嶺鎮鎮民的生存之道,心裡勸自己,圍獵活動畢竟開啟得少,有時幾年才一次。
守墓人說得對,這不過是鍘刀沒有落在他們頭上。
守墓人的妻子被選中成了“汙染者”,他瘋了,呼籲掀了護衛隊,但沒有人聽他的,因為鍘刀沒有落在他們頭上。
鎮上生活著一群封閉怪癖的鎮民,他們是曾經的狩獵隊成員。
狩獵隊成員經歷過圍獵活動之後,全都慢慢地變了,有的封閉自我成了怪人,有的人則加入了護衛隊,前者被噩夢纏身不得自由,後者則受不了內心煎熬索性墮落。
花鈴以前不明白,直到她發現她親手殺死了那個孩子。
她,袁德,他們這支隊伍,也正在被噩夢吞噬。
因為不願意相信現實,所以在兼職貓上發布了尋人任務,想讓人幫忙找到那個孩子。
他們不過是自欺欺人。
花鈴輕輕推開葉姜的手,不接受她的治療,說:“不值得。”
她這種人怎麼值得被救?
梅緹的事看似是一個意外,但其實並不意外。只要她一直旁觀著,類似的事總會落在她身上。這是上天給她這個旁觀者的懲罰。
高牆圈圍的小鎮是一個牢籠,關押有罪之人不得自由,最初他們沒罪,但在沉默中慢慢變成了罪人,牢籠便變成了真的牢籠。
黑色紋路大概真的是罪惡基因的顯現,所以他們這幫人才這樣的卑劣。
花鈴抱著自己,頭抵著膝蓋喃喃:“抱歉,是我們耍了治癒師。”
她說,“任務到此為止,治癒師,你的任務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