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她不想過這樣的日子了。
那天晚上張恆被人發現送往醫院,診斷結果是輕微腦震蕩,他醒來後告訴大家是被武川打的,出於心虛並沒有提到南晚吟。
張恆的家人堵到福利院要求院長給說法,南晚吟那時已經把前因後果和院長解釋清楚,是張恆意圖對她不軌,武川恰好撞見了才會出手幫忙。
那時辦公室內只有她和院長兩人,張恆家人辱罵武川的聲音擱著一道院子斷斷續續傳進來,副院長在外面敲門,說張家報了警,要求院長出面給個交代。
南晚吟氣憤不已,“他們還敢報警,我出去和警察說清楚,明明是張恆企圖猥褻未成年,該被抓起來的人是他才對!”
院長卻沒理會她的義憤填膺,只是讓副院長到外面周旋一下。
門外腳步聲遠去,院長才神色複雜地說出讓南晚吟難以置信的一句話,“剛才那些話你要憋在心裡,不可以跟任何人說起,尤其是警察。”
“為什麼?”她不解,覺得面色沉沉的院長像個陌生人。
院長沒有多做解釋,只是反問她一句,“你要毀了福利院嗎?”
明明是張恆做了錯事,怎麼就成了她要毀掉福利院,南晚吟僵在原地說不出話,安靜的辦公室內只餘院長一聲接著一聲的詰問。
“說出真相福利院就成了失察的眾矢之的,公眾和上級領導都不會饒了我們。”
“後果是什麼你想過嗎?福利院經營不下去,這麼多老人和孩子的歸宿你來承擔嗎?”
“南晚吟,你一直是我眼中最聽話懂事的孩子,要眼看著我們的家被毀掉嗎?”
“況且你不是也沒出事,張恆做的是不對,事後我讓他給你道歉,這件事就這麼過去吧。”
“有些事就算撞了南牆也不一定會有結果,你還有幾個月就要高考,前途光明,未來可期,別為了這點小事把自己搭進去,事情鬧大了名聲也不會好聽。”
半是提醒半是敲打。
南晚吟一句句聽著,堅定要揭發事實的眼神越來越暗淡,院長說的對,後果她承擔不起,沒有人會維護一個一無所有的孤兒。
她聲音幹澀喑啞,像是突然失去所有力氣,“那……武川呢?”
院長用無所謂的口吻回答她,“他本來就是個不學無術還愛惹是生非的問題孩子,早晚會因為意氣用事把自己送進去,趁著現在還沒成年受些教訓也好。”
“如果你要我不出面揭露張恆,那就必須答應保下武川,不能讓他被警察帶走,這是我的底線。”南晚吟黯淡的眼眸裡湧起僅有的堅持。
院長權衡片刻,“好,但他仍要在公眾面前對張恆道歉,否則不足以平民憤。”
“我覺得這句話很可笑。”南晚吟說。
她對著院長鞠了一躬,轉身大步離開。
那一天她裹著被子躲在房間床上拼命想讓自己睡著,可沒辦法,精神比任何時候都清醒亢奮,外面的閑聊聲傳進來,在福利院養老的爺爺奶奶們說院長讓人押著武川去外面給張恆家人道歉,武川犟著不肯開口,最後是張恆打來電話把家人勸走事情才得以解決。
武川把人打進醫院,還態度惡劣不肯道歉,福利院專門舉行了一場批評會。武川站在臺上一臉桀驁不羈,出院的張恆假模假樣當著大家面表示諒解他,所有人都在誇贊張恆有領導風範,指責武川不懂事。
南晚吟坐在人群裡始終不敢抬頭,臺上少年的目光咄咄逼人,她不敢站出來為他作證,他就也一句不為自己辯解,以尖銳帶刺的姿態全盤接受那些髒水和誤解。
自那以後她和武川再沒說過一句話,開學後她開始更努力學習,福利院不是她的避風港,張恆讓她無比清晰地明白了不努力將會淪落的下場,她比任何時刻都渴望逃離。
好在學習上的努力是一分付出一分收獲,高考結束,她的成績優異亮眼,身世又足夠坎坷,在那一年被當做城市勵志人物進行宣傳,政府還贊助了大學四年學費。
從平江到京市,她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長久僵坐的疲憊和空氣憋悶的車廂都抵不上對自由的渴望,南晚吟睜著眼睛看了一天車窗外風景。
鄉村的嫋嫋炊煙,田地裡耕種的農民,近處大江大河,遠處重山疊嶂,一處處景色匆匆而逝交錯在她眼中閃過,最終被城市的高樓大廈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