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挽意則豎著耳朵,坐在病床上聽動靜。
她住的是雙人病房,旁邊還有一個空著的床位,在老侯打電話的時候,搬進來了一個病人,剛躺到上面。
就和她之前在醫院見到的一樣,每個來住院的人身邊,永遠跟著一個或兩個家人。
只有她…陪著到醫院的,不是第五燁,就是班主任。
少女咬著唇,盯著白色的被面,心裡生出一種很奇怪的蒼茫感。
她才十六歲不是嗎,可為什麼卻覺得已經經歷了很多,很疲憊了。
大家都說十幾歲的孩子正是祖國的花朵,就像七點多的太陽那樣,充滿著無比的希望。那怎麼她卻感覺不到這一點呢。
希望在哪裡?
她的未來有希望嗎?
陸挽意發覺自己常常喜歡盯著一個問題一直想,她曾經試過自救,拿著攢下來的零花錢,揹著爸爸去看過心理醫生。
她現在還記得心理醫生和她說的那些話:“你太敏感了,情感纖細,就容易讓自己一直盯著一個問題想,想到鑽進了死衚衕還一直想,然後就困在裡面,鑽了牛角尖。這樣不好。”
“你現在還想不明白為什麼,有些事情會那樣發展。那就轉移注意力,去吃點開心的東西,看看書,看看電影,青春期的時候,人會放大自己的焦慮。我看你家境也挺好的,不管怎麼樣,也比那些孤兒好,多和這個世界上更加不幸的人比一比,就會知足。”
揣著心理醫生說的那些話走出來,陸挽意有好一陣子憂慮得更加厲害了。
原來她的那些難過痛苦和抑鬱,在大人眼裡看來,完全是太閑了沒事想出來的嗎?
她其實已經很幸福,因為沒有變成孤兒?
所以她的難過傷心,全都是錯誤的,是不該存在的?
陸挽意對這個世界的真相,産生了質疑。
可心理醫生就好像一個金字招牌,放在那裡宛若一個不會錯誤的正確答案和標杆,與此相比,她沒有可比性。
後來陸挽意就再也沒有去看過心理醫生了。
將心裡的傷口袒露出來,還要因為這個傷口的存在,被評判對錯。
陸挽意好像賣火柴的小女孩,將自己在冬夜裡更加縮成一團。
或許,的確和心理醫生說的一樣,是她太敏感纖細,想得太多,她不夠知足。
陸挽意怔怔看著被面,聽到了班主任老侯站回她床邊。
“給你爸爸打過電話了,你…”
老侯當了一輩子的老師,什麼情況都見過,可對著這個學生看過來的期待目光,竟然心裡也一縮,肺腑裡湧出一股無奈。
“這幾天你就好好養身體吧,你爸爸讓生活助理過來了,會陪你身邊。先住院,等好了,再回學校。”
有錢人就這麼忙的麼?
老侯都有點想不通。這陸挽意的父親,聽到女兒生病了,第一反應就是讓生活助理來陪同照顧,電話都沒說兩句,就要掛了。
往常老侯也遇見過對孩子不上心的家長,但那些孩子,多半都是問題學生。
陸挽意這樣的乖乖女,被家長這麼不放心上,實在是少見。
陸挽意暗含了期待的目光,倏忽間黯淡了下去,低聲應了一句“好”。
她早就知道的,在後媽進了這個家後,她一同失去的還包括過去的爸爸。
哪怕生病,她也永遠不再是從前那個被爸爸媽媽都圍著的孩子了。
王月月沒想到,那麼快就會重新見到陸總的女兒。
上次來長眉武校,還是她跟著陸總一起來給陸挽意辦的入學手續呢。
她對陸挽意記憶猶新。
本來作為一個打工人,沒事不應該去共情人家有錢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