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以外,還擁有謝靈沒有的勇氣。
不是告訴別人的勇氣,而是對自己坦誠的勇氣。
無論承認與否,這麼久以來,謝靈都在逃避,逃避那個近乎可怕的真相。
甚至,比那更過分的,是在享受著哥哥的愛意,卻對那些愛意視而不見,強硬地貼上哥哥的標簽,要將其合理化、正常化。
而哥哥……自然和從前一樣,只要是她要求的,他都妥協。
於是如她所願地配合著,將一切都藏在了兄妹關系之下。
不僅她在欺負他,連同他自己也在。
而那通電話撕開了書薇那身卓犖兼優的假象,把病態畸形的枝節顯露出來。
也同樣讓謝靈看清自己。
從此,兩個人站在了同一條危險的歧路上。
然而……謝靈垂下眼,看著欄杆外的世界,看著那廣袤無際的蔚藍天空,卻躑躅不前,仍舊茫然。
“一開始,”書薇聲音很輕,“他看我的眼神像在看怪物。”
謝靈側眸,看向她。
書薇撐在欄杆上,晚夏的風不再那麼悶熱,吹在她的頭發上,發尾輕輕飄蕩著。
“以前有時候晚上做噩夢睡不著,剛好哥哥才下班沒多久,我就追在他身後,讓哥哥跟我說話,隨便說點什麼。”
“他的生活其實很單調,我知道,除了我就是工作,他總是要想很久,然後把工作上的事情掰碎了,美化了,再說給我聽,但是他是刑警,接觸的案子再怎麼美化,也是重案,所以每一次他聊起那些,總是皺著眉,然後說到一半就不說了。”
這時。
書薇轉過身,看向謝靈,說:“當時我說那些話的時候,他就是那樣皺著眉,跟我說是他做錯了,一定是他沒有把控好跟我相處的距離,才讓我有了這些錯誤的想法,他還說他會幫我聯系之前的心理醫生,然後他看著我,皺著眉……說到一半就不說了。”
“我不知道我怎麼了。”
書薇神色也有些茫然地看著謝靈,彷彿是希冀有一個人能夠給她答案,哪怕是錯誤的。
她說:“當時有一瞬間,我感覺……”
書薇神態很平靜,彷彿在說一件尋常的事情,甚至像在訴說別人的故事,但她停了一下,眼底有片刻的失神。
然後她說:“像老師說的‘心如刀絞’。”
“我是不是應該……”
她問謝靈,“聽話?”
“聽誰的話?”
謝靈看著她,兩個人的目光交接,卻彷彿透過彼此,在求告。
“他們的話就是對的嗎?”
謝靈問。
書薇望著她。
“你得先明白你自己,再決定怎麼做。”
“而且,”謝靈告訴她,語氣極為認真,“你沒有錯。”
她重複:“書薇,你沒有做錯任何事。”
九月的風是溫暖的,從走廊的盡頭飄進來,輕輕撩動少女的校服裙擺,她身後的發絲也跟著飄起。
璀璨的天光落進那堅定的眼底。
折射出一層細碎的溫柔的光。
許久。
書薇微微笑了一下,跟著她重複道:“嗯,我沒有錯。”
兩人並肩著離開,從盡頭的光下走回陰影裡,越來越深,直到回到人群當中。
沒人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