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堅定不移要留下來的心,開始動搖。
遙遠的國度忽然間變得親切了起來。
甚至,曾經抵抗的不願接受的那些:到陌生的地方,認識陌生的人,又像從前一樣,接受那些虛與委蛇的友情,還有那些更加虛偽的令人生厭的客套……
那些討厭的事情都變得能夠接受了。
因為,那裡有人真切地愛著她。
所以沒關系。
那天放學後,謝靈一個人在房間裡編輯一條簡訊,一條很長的簡訊。
裴陸行因為參加競賽,還沒放學。
而阮姨和裴叔因為加班,會很晚才回來,所以拜託了一位同事叔叔帶了飯。
謝靈開啟大門,男人站在門口,他身形很高,背後的光都被擋住了。
如同一個漆黑的影子。
那時謝靈還太小,骨骼還沒發育完全,臉頰是圓潤的,唇紅齒白,像個洋娃娃。
同事叔叔來的次數不算少,看著她笑了一下,用玩笑的口吻說:“小靈自己一個人在家怕不怕?要不要叔叔陪你吃完飯再走?”
謝靈還沒來得及拒絕。
他已經笑著伸出手,自認熟悉地,近乎親暱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陌生寬厚的手掌罩在頭頂。
梳得整齊的軟發變得淩亂。
距離拉近後,一股有些刺鼻的煙草氣也撲面而來。
謝靈的瞳孔剎那縮緊,像一隻流浪貓在自己的領地裡被闖入者進犯,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她猛地朝後退了一大步。
玄關旁邊是一個對她而言還很高的圓臺,上面放了一隻帶印花的瓷瓶,是在拍賣行裡買下來的,其實收藏價值並不高,不過上一位收藏者是公司董事的女兒。
出於人情世故的瓷瓶。
她撞上去的瞬間,後背抵在了臺面邊緣最尖銳的地方,很疼。
可疼痛下,她下意識看過去,身體本能先一步地伸出了手,卻已經來不及了。
一道極為清脆的聲響。
瓷瓶摔落在地,四分五裂,一地碎掉的瓷片。
裴陸行開啟房門的時候,發現家裡異常安靜,謝靈沒有像往常那樣跑過來找他,叫他哥哥。
他彎下身換好鞋,走進來,才看見客廳裡蜷縮成一團的人。
“謝靈?”
他喊了一聲。
沙發上,她抱著膝蓋,低著頭,像一隻縮成球的貓。
也跟貓一樣,對人的聲音充耳不聞。
他隨手將書包放到一邊的沙發上,正要過去,目光卻注意到了桌上放著的手提袋,不出意外,應該是爸媽拜託人來送的飯。
但封口還在,顯然從拿到就沒動過。
他問:“為什麼還沒吃飯?是不是……”
一邊說著,他一邊朝她走過來。
而後話音消失了。
他頓了頓,慢慢蹲下身,從俯視變為了仰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