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六）
嘉德殿。
才不過半年不到的光景，這裡卻似乎已經浸透了藥味，隨之而來的便是若有似無的頹敗侵入。
蘇知靄到的時候，賈安正服侍完霍玄琚喝完藥。
賈安對於霍玄琚的病諱莫如深，見到蘇知靄前來只是對她使了個眼色，並沒有多說什麼，很快便拿著空了的藥碗出去。
殿門闔上，光束中塵埃齏粉慢慢湧動著。
霍玄琚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邊，蘇知靄卻站在下面沒有動。
霍玄琚不露痕跡地蹙了一下眉心，但他還是若無其事地笑道：“好苦，有沒有蜜餞果子？”
蘇知靄看向案前，那裡明明就有一碟蜜餞果子。
她輕微地嘆了一聲氣，道：“陛下，我是來辭行的。”
霍玄琚的後背一僵，什麼話都沒有說。
他以為她回來了這麼些日子，連陸善質都留在了宮裡由她照顧，她就不會再提起此事了。
原來……終究還是逃不過的。
而他，面對她的離去，什麼挽留的話都找不出來。
“這些日子，多虧有宮裡的太醫們，阿嘯才能好起來，只是宮裡到底不是家裡，阿嘯身子弱膽子小，總是住在宮裡不僅名不正言不順，她心裡也不安穩，我想，還是像先前那樣，我跟著她一起走。”她輕聲說道。
霍玄琚道：“朕可以把阿嘯封為郡主。”
“陛下，”蘇知靄叫了他一聲，隨即卻笑了，“你知道的，不是因為這個。”
若是酈太後不提，她可以當做看不見聽不見，再將就著過一陣子，但既然酈太後已經提起，她也不想再等了。
早就應該結束了。
她又來了一遭，無論有沒有成功，但好歹是問心無愧的，喬蓉死了，霍玄琚她沒能力弄死，日後也無法再弄死了，而盛逢朔不是死在她的手裡，卻是為了哥哥的女兒，或者說是為了她而死。
她沒有繼續下去的力氣了。
霍玄琚咳了起來，蘇知靄垂下眸子，沒有上前去，而是等他自己咳完，才聽見他說道：“也好。”
他不想她走，可他知道他留不住她，若不是陸善質忽然失蹤，她也就這樣不回來了，他也是不會強求她一定要回來的。
與其讓她在宮裡不開心，還不如放走她。
“朕是你的仇人，朕知道，”霍玄琚撐著下巴，也笑了笑，“讓你天天面對仇人，卻無法報仇，你的性子忍不了。朕也怕死得很，怕你哪天又要殺了朕，自己也背上弒君之罪，為了你我都好，你走了也好。”
蘇知靄抿了抿唇，抬眼看向他，眸中沉靜無波：“陛下，洛安之地多是非，這一次我想帶著阿嘯去其他地方。”
“行，都依你，不在洛安也好，洛安人又多又嘈雜，朕也不喜歡。”他點頭，心口處的舊疤卻是一陣刺疼，像是傷口又重新裂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