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會了,”她笑了笑,又指了指外面,“我們在這裡說話,恐怕會打擾了他們睡覺。”
農家屋舍的隔音差,旁邊一說話便能聽到動靜,蘇知靄不想吵到別人,也不想別人聽見他們說的話,唯恐節外生枝。
盛逢朔見她指著外面,便也不說什麼,連想都沒有想什麼,兩個人一同出了屋子,一直到隔著的籬笆旁才停了下來。
只是到了外面,又不知該說什麼。
好在這幾日天不冷,外面站著也是透透氣。
沒有了洛安的燈火通明,以及宮城中的巍峨宮闕,抬頭一望,鄉間的夜空明淨,當中懸掛一輪皎月,還閃著幾粒星子。
蘇知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冷冽的空氣灌入口鼻,一直湧到她的四肢百骸,整個人都覺得清醒了。
盛逢朔輕聲問道:“是不是方才補衣裳,娘娘累到了?”
“你總是叫我娘娘,就不怕在他們面前不小心脫口而出嗎?”蘇知靄側過頭看了看他,“也不知道還要在這裡待幾日,你且當心一些。”
盛逢朔點頭:“臣……我明白了。”
隔了少許工夫之後,盛逢朔又道:“他的人一定很快就能找到我們。”
蘇知靄聞言笑了笑,伸手拂落籬笆上的一片枯葉,道:“回去之後和在這裡其實也沒什麼區別。”
盛逢朔不語。
“在這裡也是怕被那些人找到,回去之後也要提防那些人,”蘇知靄嘆了一聲,“不都一樣嗎?”
“可……你還是得回去。”盛逢朔道。
她又道:“那一晚失敗之後,我心裡就已經明白了,我所想的事情,以後不會再有機會了,還繼續留在那裡,一是為了個念想,走了就徹底沒有希望了,二是我也沒有地方可去了,我根本就沒有家。”
蘇家還在的時候,她根本不覺得怎麼樣,到了敗落四散,她才發覺自己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至於從前和陸庭的家,那比夢還要不真實,她不可能再回去和他一起過。
再有,即便她想離開,霍玄琚又會不會放過她呢?
盛逢朔小心翼翼覷過去,只見稀薄的月色在她幹淨的側臉上打下一層淡淡的光,也使得她的眸子像是籠上了薄紗。
但他仍能清晰地看見她眼中的悽哀,與從前或是驕縱,或是狡黠,或是冷厲,又或是嬌媚的她,全然不同。
他從沒想過能在她的眼中看到這樣的情緒。
那麼,霍玄琚看到過嗎?
他知道她有這麼難受嗎?
心口像是堤壩潰決,盛逢朔極想找到一個出口宣洩。
他咬緊牙關,卻又終於忍不住說道:“若是不想回去,就不要再回去了。”
蘇知靄偏著頭望著他,臉上不知從何而來一絲笑意:“不回去?”
盛逢朔整個人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輕飄飄的,從來沒有這樣放任自己過:“對,不回去,我帶你走,反正他們還沒找到你,我們遠遠離開,就讓他以為你已經……死了。”
“陸庭以前也帶我走過,但是我後來還是回來了。”蘇知靄苦笑一下,垂下頭,“其實不應該再回來,但是心裡不甘罷了。”
“你是為了你哥哥,我明白。”盛逢朔抿了一下有點幹涸的嘴唇,又繼續說道,“但眼下,若是你想放手,我就馬上帶你走。”
蘇知靄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卻見不遠忽然出現了許多火光,盛逢朔立刻就要拉著她找地方躲藏,然而已經有一人走到了他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