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病四)
聽到她說話,盛逢朔的心裡便如同有一根羽毛在輕輕撓著,酥酥癢癢的。
他又並不敢有什麼齷齪的非分之想,便連這癢也決不允許,於是一味極力壓了下來。
已經許久都沒有見她了,他想。
為人臣子有不得不去做之事,那一夜,其實他是極為難堪的。
至少在面對她時,確實是這樣。
那一句話,如今每當靜時便會不斷盤旋在他耳邊,彷彿咒語一般。
他怕她又出事,他怕她過不好。
明明是輪不到他關心的,他也愧對霍玄琚,可又怎麼能忍住?
從前他對梁魚兒有朦朧好感之時,他也以為霍玄琚是喜歡梁魚兒的,說來也是奇怪,那時他從來不覺得面對霍玄琚有愧,他喜歡他的,與霍玄琚沒有任何關系,甚至想過日後他也可以娶梁魚兒,或許梁魚兒還更喜歡他,與如今全然不同。
他怕自己不如霍玄琚,他怕蘇知靄根本看不上他。
這樣僅僅是壓在心裡的感情,也使得他看見霍玄琚時懊惱和慚愧。
才短短幾息之間,他就想了這麼多了,盛逢朔只得摒棄這重重紛繁心緒,努力定了心神,又忽然不知從何開口了,只得斟酌著對蘇知靄道:“娘娘,臣前幾日悄悄去了一趟陸家一趟。”
蘇知靄蹙了蹙眉:“盛大人去那裡做什麼?”
“聽說陸庭大人的女兒病了,就去看看。”盛逢朔老老實實回答道。
他確實只是單純想去看看陸善質而已,他一直覺得陸善質可能不是陸庭的女兒,以他的猜想來看,當初蘇知靄出宮之後,生下的是否就是陸善質?
再者無論陸善質到底是誰的女兒,她都是蘇知靄所牽掛之人,於情於理他都一定要去看看。
盛逢朔又道:“被陸家所知難免節外生枝,所以我偷偷去了幾回。昨日上值前又去了一次,我看見有一個僕婦模樣的人鬼鬼祟祟進了陸庭房中,我便悄悄跟過去看,發現她往屋子裡的箱籠中放了一樣東西。”
他說到這裡又停下,看了看蘇知靄的神色,見她沒有阻攔自己的意思,便接下去繼續說道:“我把東西拿出來,發現是一件……女子的小衣。”
“女子的小衣?”蘇知靄一時也訝異,但隨即便想到了什麼,眉間一沉。
“陸庭時至今日身邊未有妻妾通房,這東西……”盛逢朔頓了頓,“我沒有帶進宮來,已經隨手燒毀了,無法辨認是否是娘娘貼身之物。”
蘇知靄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道:“我所用之物皆為宮制,你是認不出來,但他們一眼就明白。”
她說完,也不等盛逢朔說話,只是輕聲喚了令娥過來,吩咐了幾句,令娥便又匆匆離開。
盛逢朔抿了抿唇,又說道:“娘娘放心,我處理得很幹淨,他們不會發現的。”
蘇知靄不語。
卻也沒有讓盛逢朔離開。
她都已經那樣害過盛逢朔,盛逢朔心裡也應該明白,為何還要這樣待她?
難道他一點都不恨她嗎?
好在令娥回來得很快,她看見盛逢朔還在這裡,倒是有些驚訝,不過也沒有說出來,蘇知靄沒有攔她,她便當著盛逢朔的面說道:“娘娘,彷彿是缺了一件小衣,那件上面的紋路式樣娘娘不喜歡,所以只穿了幾回,缺了一時也沒有發現。”
令娥一說,蘇知靄便想起來了,她馬上問盛逢朔:“那件小衣上面可是鬱金紋繡?”
盛逢朔幾乎不假思索便點了頭:“是。”
這樣一問一答說完,兩人都不知該說什麼。
小衣是貼身之物,不該被外男所見,而盛逢朔拿到了手,蘇知靄又要詳細問他,他也答得明明白白。
其中細思,更令兩人尷尬。
最後還是盛逢朔咳了一聲,道:“陸家緊逼,娘娘還請早做打算,否則過於被動了,這一回不成,想必他們也不會輕易放棄。”
蘇知靄輕嘆了嘆,陸家藉著陸善質的病逼著她出了宮,原來是要用這樣上不得臺面的辦法來陷害她,坐實了她與陸庭私通,到時霍玄琚一怒之下,或許就真的不會再保她了,陸家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只是她沒想到陸家竟然連陸庭都能捨出來,雖然陸庭只是陸家的旁支,但從他少時來洛安求學,一直到如今為官,都受了陸家,或者說是陸儉許多照顧,陸儉也明顯是花了心思在栽培陸庭的,如今竟然也能說棄就棄。
“我知道了,多謝盛大人此番相助。”蘇知靄收攏迴心緒,對著盛逢朔稍稍欠了欠身子。
盛逢朔伸手虛扶一下,並沒有碰到她,他想了想,又道:“陸家步步緊逼,娘娘或許可以在陛下面前旁敲側擊一番,至少讓陛下明白陸家為何要逼著娘娘回陸家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