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變四)
隨著盛逢朔響起的聲音,半把匕首已經沒入了霍玄琚的血肉中,只需那麼一息的工夫,霍玄琚就會徹底命喪黃泉。
可因著盛逢朔的話,她的手卻一頓。
也就是這停頓的片刻,盛逢朔已經沖到了他們的身邊,並且立刻按住了蘇知靄。
蘇知靄咬牙,一把將匕首拔了出來,鮮血如注灑在了那張方才已經被盛逢朔劈成兩半的長案上,刀刃上沾滿了血肉,也失去了原有的鋒芒。
“陛下!”賈安嘶聲喊著撲上前來,一時又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先用力去按壓住霍玄琚的傷口。
盛逢朔欲先將蘇知靄帶離座上,冷不丁卻與霍玄琚的目光相觸。
他心虛一般想要裝作沒看見,然而霍玄琚已經說道:“將淑妃關到蘭林殿禁足,沒有朕的允許任何人都不準動她,今日樂成殿之事也不得外傳,若有違者立刻杖殺。”
因為身受重傷,霍玄琚已經有些氣若遊絲,而他強撐著說出這幾句話之後,被賈安按著的傷口便湧出更多鮮血來。
盛逢朔和賈安正要應是,卻見霍玄琚已經昏了過去。
先前因火情被送往北宮安置的酈太後一直到第二日才得知夜裡宮中發生的驚變。
她久在深宮之中,並不知曉酈家與霍玄延合謀造反之事,而等到她知道時,酈家早與霍玄延黨羽一起盡數被剿滅,只剩家中的一些女眷和孩童。
酈太後幾度都差點暈厥,然而最使她肝膽俱裂的還是霍玄琚遇險,到現在還沒醒過來。
問宮人昨夜霍玄琚究竟是如何被刺傷的,卻無人能說出個所以然,只知道是在樂成殿出的事。
一面焦急酈家的後續,一面又擔心霍玄琚的安危,酈太後連連打發人去嘉德殿詢問,然而得到的始終是霍玄琚沒有醒來的訊息。
酈太後終於坐不住,自己往嘉德殿去了一趟。
賈安親自將酈太後迎進去,酈太後見了昏睡在榻上的霍玄琚,差點嚇得魂飛魄散。
雖然知道霍玄琚傷得重,但是她卻沒想到會傷得那麼重。
那個傷口就在霍玄琚的心口處,太醫說只差一點就會刺到心脈,霍玄琚的命也就沒了。
酈太後坐在霍玄琚的床前垂淚不止,原先還想著見了霍玄琚,若他醒過來總要試著為酈家求一求,可眼下這境況,霍玄琚差點就死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酈太後便把其他都拋在了腦後。
霍玄琚是她的親生骨肉,也是她唯一的依靠,若他有個不好,她還有什麼指望呢?
酈太後執意不肯離開,賈安也沒法子,偏偏酈太後平日裡不機靈,但兒子出了事,加上坐在那裡細想著,也覺出了點不對。
“淑妃去了哪裡?”酈太後問賈安,“怎麼不見她來侍疾?”
這兩個人素日是時常在一起的,出事的時候霍玄琚也一定是把她帶在身邊的,眼下這樣要緊的關頭,酈太後來了許久沒見到她便很奇怪。
賈安心裡直犯怵,但還是一個結巴都不打地道:“淑妃娘娘受了驚嚇,在蘭林殿休養。”
酈太後道:“她能受什麼驚嚇,陛下都這樣了,身邊也沒個貼心的人,你趕緊去把她叫過來伺候,讓她別成日在那兒拿喬,哀家沒一個指的上的人。”
賈安哪敢去蘭林殿把蘇知靄放出來,這回只能站著不動了。
酈太後起了疑:“怎麼了?”
賈安已經暗自天人交戰了幾個回合,一下覺得該告訴酈太後,這個事情早晚瞞不住,一下又覺得不應該,霍玄琚一定不想讓酈太後知道,若是醒來之後問罪怎麼辦?
可此刻酈太後就在眼前,雖然酈家差不多已經被連根拔了,但酈太後是霍玄琚的親生母親,酈家和霍玄延一起造反的事她也並不得知,怎麼拔都拔不到她的頭上,他只是一個小內侍,如何能擰得過酈太後?
再者,霍玄琚之前的吩咐是不準樂成殿之事外傳,難道酈太後能算是“外”嗎?
除非霍玄琚醒來之後立刻就把蘇知靄從蘭林殿放出來,否則總要處置她的,到時酈太後怎麼可能猜不出來那晚發生了什麼。
賈安雙眼一閉,旋即便張開,對酈太後一五一十地將那日的事情道來。
酈太後聽完半晌沒有說話。
她倒沒那個立即去蘭林殿興師問罪,只是撲倒霍玄琚身上哭了起來。
“我的兒啊,你身邊都是些什麼人,都來害你,要將你的性命拿去,若你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母後怎麼活啊?母後現在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