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雀六)
“娘娘,陽慶大長公主入宮了,這會兒正在嘉德殿。”
午後小憩起來外面正下了雨,驅散了一些夏日的悶熱,蘇知靄貪涼快,便坐在窗邊看雨。
令娥過來對她說了這話,使得蘇知靄立刻放下了手中正舀著酥酪吃的勺子。
“將備給陛下的酥酪拿了,我們去嘉德殿。”蘇知靄立刻對令娥說道。
前幾日,陸儉竟忽然向霍玄琚提議將賀存暻調離禁中,好在霍玄琚並沒有同意,事後得知的蘇知靄也是暗暗後怕。
陽慶大長公主想必也是為了此事而來的。
這段時日賀存暻沒有來與她聯系,再結合陸儉的表現,蘇知靄大致也能猜出來一點,怕是陸儉已經起疑了。
嘉德殿這一趟,她必須要去。
一路自然是暢通無阻地入了嘉德殿殿內,蘇知靄一隻腳還在殿外,便聽見裡面隱隱約約傳來了陽慶大長公主的聲音。
蘇知靄挑了挑眉,看來陽慶大長公主氣得不清。
她的到來也暫時打斷了陽慶大長公主的話,陽慶大長公主看了迤邐而來的蘇知靄,低下頭捧著茶喝了,而蘇知靄更是眼裡只有霍玄琚,在他身邊坐下之後,便讓令娥開啟了食盒。
“近來天熱,今日倒是下了雨,稍微涼快了一些,”蘇知靄把蓮花瓣琉璃碗送到霍玄琚面前,“酥酪是一早就給陛下備下的,若不是今日涼快,妾也不想走這一趟,陛下快嘗一嘗,還冰著呢!”
霍玄琚言聽計從,就著她的手舀了一勺酥酪放進嘴裡,約莫是覺得吃起來果真舒適,便又多用了幾口,方才停下。
蘇知靄放下琉璃碗,這時才將目光轉回道陽慶大長公主身上,“哎呀”了一聲,又小聲說道:“倒是妾打擾了大長公主同陛下說話了。”
“無妨,”霍玄琚按下她的手,卻並沒有打算放開的意思,“姑祖母不是外人,不會見怪的。”
他話音才落,便聽見陽慶大長公主忽然冷笑一下,道:“淑妃娘娘正好來了,說起來這事也與娘娘有關。”
霍玄琚道:“姑祖母,你別嚇著她。”
“好,她年紀輕輕的不經嚇,倒是我一把年紀了,由得別人這樣威脅我。”陽慶大長公主眸色愈沉,“陛下,陸儉僅僅只是因為懷疑就可以隨意拿了暻兒問話,雖然他是陛下的老師,陛下一向敬重他,但也不能如此獨斷。”
聞言,蘇知靄心中也是一驚,她原先還只以為陸儉只是向霍玄琚提了一提要將賀存暻調離禁中,沒想到陸儉竟然還另外找過賀存暻,簡直是令人後怕不已。
蘇知靄思忖少許,便笑道:“這與臣妾有什麼關系?”
“暻兒不過是救了你一次,陸儉便認為暻兒與你勾結,在禁中生出禍端,怎與你無甚關系?”陽慶語氣微頓,再度說話時,便更顯得不悅,“他還對暻兒說,若不是有我在,他就要對暻兒用刑了。”
蘇知靄後背一凜,但越恐慌,便越側過頭去看霍玄琚,二人眼神交錯之時,她不敢有任何猶豫,馬上說道:“陸大人疑心妾倒是無妨,但若是真的因此就動刑,豈不是屈打成招?”
一時霍玄琚和陽慶大長公主聽後都沒有說話,只剩殿外的淅淅瀝瀝的雨聲,像是鼓點似的,或輕或重,一下一下地敲擊在人的心上。
“陛下,”蘇知靄見狀,便拉住了霍玄琚的胳膊,又是撒嬌又是委屈地叫了他一聲,見他還是不應聲,便大著膽子說道,“先時妾還在心裡對大長公主有所抱怨,這樣一聽,果真是與妾有點關系,也不怪大長公主關心則亂了。”
她一面說著,一面又望向陽慶大長公主:“不過賀大人其實也是受了妾的連累,恐怕陸大人真正看不慣的人是妾罷了,妾是二嫁之身,從前的夫婿又是如今陸大人頗為看重的子侄,或許正因如此,他才對妾事事疑心,處處針對,上回落水妾差點丟了性命,幸好有賀大人才免於一死,妾對賀大人感激不盡,只是沒想到如今就連賀大人救了妾都是錯了,妾怎樣都沒有關系,但只求賀大人不要被妾牽連。”
陽慶大長公主自然立刻看出了她的眼色,心下倒漸漸安定下來,定了定神便接著蘇知靄的話說道:“陸儉既已覺淑妃有罪,暻兒是同謀,這才去找證據,這樣的行事去審一百個人,恐怕一百個全都是罪人,好在暻兒沒有屈從,又被他在陛下面前進言調離禁中,暻兒何錯之有?陸儉又能說出淑妃和暻兒到底犯了什麼罪嗎?”
霍玄琚沉默半晌後道:“今日朕已知事情原委,便不會冤枉錯了人,再者朕也並沒有同意尚書令的話,姑祖母不必再擔心。”
蘇知靄與陽慶大長公主同時暗中鬆了一口氣。
蘇知靄又道:“陛下,妾真的冤枉。”
“朕知道。”霍玄琚揉了揉鈍痛的額角,喚來賈安讓他親自送陽慶大長公主出宮,自己則跟著蘇知靄一同回了蘭林殿。
陽慶大長公主入宮的訊息也同樣傳入了蕙草殿。
陸媛如正在修剪一株盆栽,聽到這個訊息時拿著剪子的手一頓,愣怔片刻後才道:“父親還是想錯了。”
陸儉早就將心中所疑之事與陸媛如說過,平心而論,陸媛如其實無所謂禁中如何,她根本不在乎喬蓉死不死,酈青宜廢不廢,喬家和酈家的事也遠不用她操心,她只是將父親所說都牢牢記在心裡,以不變應萬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