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便到了年後,轉過年關便要進二月裡,陸善質的生辰就要到了。
蘇知靄牢牢記著這個日子,她一早就讓人去陸府給陸善質送了許多東西,正想著陸善質今年的生辰要孤零零一個人時,便聽到了風聲,陸庭從崇城回來了。
他回了洛安,陸善質也有了著落,蘇知靄總算是不用很記掛了,另還有一件事,去歲陸善質生辰時她和陸庭帶著陸善質去了哥哥的墓前,今年她不能有此行,但卻想讓陸庭繼續帶著陸善質過去祭拜。
孩子還小沒多大記性,但等她漸漸長大,即便不與她說什麼,她也會懂得的。
她要她記著他。
想起前事,蘇知靄不免傷身,獨自一人枯坐,怔怔地看著天色變暗。
晚膳已經擺好,令娥來叫她過去用飯,蘇知靄也沒什麼胃口,正打算過去隨便對付兩口,便聽外面來報說是嘉德殿來人了,請她過去嘉德殿一趟。
蘇知靄強打起精神,換了衣裳又重新梳妝一番才出去,這時等候在殿外的內侍已經急得不行,又不敢叫人去催她,見她終於出來了便連聲慶幸。
先前嘉德殿來人請她過去的時候也有,但宮人都不會像今日一樣急躁,蘇知靄見情形不對,一面上輦車一面問道:“出了什麼事?”
小內侍也不遮掩,回答道:“陛下為了齊王的事發了好大的火,您趕緊過去勸勸罷。”
齊王?
蘇知靄立刻了然,怕是陸庭從崇城回來,帶來了不少齊王的罪狀。
一時緊趕著到了嘉德殿,賈安早已在殿門處等候,立即迎了上來,但是在這裡也不敢多說什麼,只一味請她趕緊進去。
蘇知靄正要進去,卻見殿門從裡面開啟,迎面出來了盛逢朔。
蘇知靄挑眉,說是發了火,結果還不是也把盛逢朔叫進去商議事情。
盛逢朔自然也見到了她,雖然不意外,但面色還是有些僵硬,正向她見禮,便聽她笑問道:“這麼晚了,盛大人今夜當值?”
盛逢朔的話本就不多,聞言也只是點了點頭,應道:“是,臣這就要帶人去巡查了。”
於是二人這就不鹹不淡地各走各的,蘇知靄進去,盛逢朔離開,再不多話。
嘉德殿正殿此刻燈火通明,亮如白晝,然而四周卻寂靜,眼中所見與耳中所聞全不相配。
蘇知靄正要尋找霍玄琚在何處,便忽然聽見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這聲音並非是脆響,而是書籍等物被掃落下去的動靜。
她走快了幾步,入內果然看見案上的奏疏都已經被霍玄琚掃落,而他正按著額頭坐在案前。
“陛下,”蘇知靄叫了他一聲,見他只是抬眼看看她,並不說話,便很快走到了他身邊去,“這是怎麼了?”
霍玄琚依舊是撐著頭坐在那裡,也不說話,許久後才用手指在案上點了點。
蘇知靄眼珠子微微一轉,假裝憂心道:“陛下為了齊王發這麼大的火,真是不值當。”
近旁的燭火晃了晃,似乎暗了下去,蘇知靄便要起身去剪燭芯,才剛剛站起來,卻被霍玄琚拉下按在自己身邊。
“陛下。”她又叫了他一聲。
“朕的哥哥齊王,殺死了他的王妃。”霍玄琚這才沉聲道,“並非是失手,而是和他的側妃一起,將王妃囚禁至死。”
此時,饒是蘇知靄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沒有摻著假的。
心中又過了一遍,蘇知靄才又想起了一件事,齊王霍玄延有一位側妃正是酈家族中的女子,酈太後的堂侄女,這位和齊王一起殺了齊王妃的側妃,不會是她吧?
還沒等她問,霍玄琚便已經向她說起原委。
她猜的並沒有,如今能有這樣大的膽子與齊王一起胡作非為的,除了酈家女也沒有其他人敢了。
當初霍玄琚尚未登基,酈家家世也並不顯赫,所以酈家的女兒便只許配給了齊王做側妃,齊王的正妃則另有其人,但齊王卻一直偏寵這位酈側妃,直到後來霍玄琚成了新君,酈家憑藉著霍玄琚一躍而上,齊王前往封地就國,也無人約束,齊王妃便更是形同虛設了。
據陸庭查到所說,因所有人都以酈側妃為尊,齊王妃實在忍受不了酈側妃平日的奚落與輕慢,便與齊王吵了一架,齊王本就生性暴戾,一怒之下便將她鞭打後關了起來,此後每一日都帶著酈側妃一起去看她並且嘲諷謾罵她,不給她延醫問藥,甚至不給她吃飯,每日只給幾口水喝,於是幾日後齊王妃便暴亡了。
此事並非發生在陸庭抵達崇城暗中查探之後,而是早在去年年中就已經發生,但齊王自知有罪,害怕齊王妃的死訊被洛安和其孃家所知引起懷疑,竟故意隱瞞不報,只是一直告知齊王妃孃家她纏綿病榻的訊息,打算之後報一個病故。
陸庭回來之後,將此事一五一十地報了上來,另還有齊王一些其他罪證,但都不如此事來得令人震驚。
不過蘇知靄聽完之後也暗自不解,就算是震驚,也不至於讓霍玄琚發那麼大的火,難不成他還擔心此事會牽連到酈家?
蘇知靄便試探道:“陛下別生氣了,按律懲治了齊王便是,不過酈側妃倒是……”
“他們自然是要治的,”霍玄琚的手終於從額頭上拿開,蘇知靄這時才看清楚他的眼中布滿了紅血絲,他幾乎是從齒逢中擠出的這幾個字,“但是你知道霍玄延和酈氏私底下說了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