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貴蘭擰著眉頭,一口不撂一口地抽菸,一鍋煙抽完,又裝一鍋……眉頭越擰越緊。牙齒將銅菸袋嘴咬的“咯嘣“咯嘣””只響。
鄭金棟的臉色也是緊張的不行,一會兒看看隊長王貴蘭,一會兒看看還在地上跪著的王貴仲。
王貴仲依舊跪著,身子有些微微發顫。
“多少張嘴?”王貴蘭冷不丁問道。
王貴仲:“一百六十七張。”
王貴蘭又吸了一口氣,再次抽菸。時光艱難的移動,王貴蘭的煙一連抽了兩鍋兒。
終於,王貴蘭朝地上磕了磕菸灰,朝鄭金棟伸出一根手指頭。
鄭金棟什麼都明白了:隊長這是要借糧食給十二隊啊!十一隊的糧食也不多,吃到什麼時候也說不準,但要借出一口袋去,糧食再不出蹊蹺事,十一隊的社員連粥也喝不到秋裡。
但他不敢說,生死關頭,宗族關係就佔了上風。十一隊、十二隊的王姓二百五十年前是同一個祖宗,後代同輩兒的中間一個字都排著,這個大家都知道。
他姓鄭,在十一隊是獨姓,必須八面玲瓏,才能吃的開。隊長做了決定了,他也不好為蝨子燒襖。只好點頭同意。
“起來吧,回去叫兩個腿不腫的來,抬一口袋玉米走。”王貴蘭對還在跪著的王貴仲說。
王貴仲身子猛一顫,慢慢爬起來,雙手抱拳連連作了兩個揖,扭轉身子,兩條腿明顯比來時有力氣了很多,快步走了回去。
十二隊的伙房裡又冒起了炊煙,而且一隊上的人都知道是十一隊借給的糧食,每個人在心裡都感激十一隊的好。
十二隊在十一隊借到糧食的事,也傳到了其他生產隊長耳朵裡了,同時傳進去的,還有清明節十一隊全體社員吃撈麵管夠的新聞,把一個村裡的村民羨慕的直流哈喇子。
十一隊上有糧食!
幾乎所有人都產生了這樣的想法。斷炊的和只喝照見月亮的稀粥的各隊們,不約而同地來給十一隊借糧食。
大災荒之年,糧食就是命!身為隊長的王貴蘭,說什麼也不能把十一隊社員們的命往外借呀!萬般無奈的他,乾脆來了個小鬼不見面——躲起來啦!
各隊隊長們找不到王貴蘭,便都擁到大隊部,向村支書說理去了:
“十一隊準是謊報了災情,實際收回來的多。要不然,不會吃到這時候還有糧食!”
“各隊都斷炊了,他們還吃撈麵管夠,這要是打成稀糊糊,得吃好幾天!”
“聽說,直到清明節,食堂裡一直蒸乾糧,還是玉米麵窩頭,金黃金黃的,我們隊半年沒吃過了,都忘了它的滋味兒了!”
“…………”
隊長們七嘴八舌,把聽到的見到的,都反應給了村支書。
王慶波聞聽自己的眼皮底下還有這樣的情況,立馬帶著大隊支委、十一個生產隊的隊長,來到了十一隊隊部。
“瞎蘭子呢?”王慶波虎著臉問在辦公室的會記牛瑞喜。
牛瑞喜一看陣勢,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話也說的不順溜了:“他……他……有事出去了。”
“把他給我叫回來!”
“是,我找找去。”
牛瑞喜到牛棚裡找到王貴蘭,述說了支書帶各隊隊長來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