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桃僵
紀府很大,前後六進六出的院落,屋脊平整,井然有序。左右兩排廂房門窗緊閉,遍佈蛛網。院落內原本應該修剪齊整的花草樹木,有的早已枯死,有的恣意生長得張牙舞爪。但透過破敗的磚牆和滿院的枯木雜草,依稀能看到當年亭臺樓閣、雕樑畫棟的精緻景象。
後院則仿照了江南園林的佈局,中間是一個圓形大池塘。池塘內三座太湖石形狀各異,姿態萬千。滿塘的荷花早已凋零,如蓋的荷葉枯萎捲起,寒風吹過,發出一陣沙沙的聲響,好似女子的低泣。
上官淩與冷雪寒沿著屋頂轉了一圈,半個人影都沒看到。
“前輩既然有意將我們引來,又為何避而不見?”上官淩伸了個懶腰,閑閑說道。
剛剛在廣福樓,他看得真切,那女子身手矯捷,明明可以在不驚動掌櫃夥計的前提下偷東西,可偏偏搞出了那麼大的動靜,像是故意吸引他們的注意。隨後又假裝逃跑,將他們引來了這裡。
他話音剛落,不知何處傳來一陣怪笑聲。嚴格來說,那不能算是笑聲,似哭似笑,詭異非常。
“把劍給我!”冷雪寒指著他身後的包裹,神情嚴肅。
上官淩將她攬入懷中,低聲道:“用不著你出手。”
那怪笑聲時斷時續,彷彿從四面八方傳來。清冷的月光映照得院中的樹木鬼影幢幢,陰風陣陣,再配上那怪笑聲,不由得讓人毛骨悚然。
突然,左側遊廊後面飄過一個白影。幾乎是在同時,右側一間廂房內映照出燭火的光亮,但僅一瞬便熄滅了。
“裝神弄鬼!”
上官淩低叱一聲,隨即上前一腳踢開了那間廂房。
這是一間女子的閨房,與外面掛滿蛛網的院落不同,這間房間幹淨得一塵不染。床榻上被褥整齊,對面的妝臺上還擺放著幾件女子的首飾。
“茶水還是熱的。”
上官淩放下茶壺,正準備點燃一旁的油燈。
突然,屏風後閃過一抹搖曳的燭火,隨即一個矮小佝僂的身影出現在屏風前。燭臺半舉至她的胸前,自下而上照出半張臉。
這半張臉面板褶皺,下巴有些後縮,嘴巴也隨之有些癟進去。上半張臉籠在黑暗中,黑洞洞的,整張臉看起來蒼老而又可怖。
“什麼人!”上官淩低喝一聲,立馬將冷雪寒護在身後。
冷雪寒輕扯了扯他的衣角,低聲道:“不對,還有一個!”
就在這時,那詭異的笑聲再次響起,由遠及近,漸漸朝這邊飄了過來。
上官淩扯下一段床幔,將屏風前那老婦的雙手綁了,隨後一個縱身,奪門而出,朝著那聲音的來源追去。
不多時,便見他押著一個一身白衣,披頭散發的女子進門。
“阿淩,快鬆手!”
冷雪寒起身,在上官淩的錯愕中,扶起那白衣女子,朝桌邊走去。
此時,屋內燃著油燈,勉強將房間照亮了個大概。
只見那佝僂老婦坐在桌前,束手的床幔已被解下。冷雪寒扶著白衣女子,在老婦旁邊的凳子上坐下,為她們斟了茶水,歉意道:“二位前輩,多有得罪!”
她拉過一旁有些怔愣的上官淩,指著佝僂老婦介紹道:“阿淩,這位便是紀府的奶孃,張媼。”隨後,她又指向白衣女子;“這位想必就是……”
張媼道:“正是我家雲小姐。”
白衣女子抬起頭來,她臉上的髒汙早已洗去,衣服也換過,但冷雪寒與上官淩一眼便認出,她就是之前在廣福樓偷包子的女乞丐。
許是常年不見天日的緣故,她的面色有些蒼白,柳眉細目,挺鼻薄唇。雖然眼角有些許皺紋,面部也有些鬆弛,但仍一眼能看出她年輕時定是個難得的美人。
更重要的是,她長得確實與唐門雲夫人有幾分相似。
“恕晚輩冒昧,紀府究竟有幾位雲小姐?”上官淩問道。
張媼面上閃過一絲不悅,冷笑道:“自然只有一位!”
上官淩道:“可晚輩記得,這位雲小姐早在二十多年前便嫁給了唐門門主唐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