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嘆口氣,“怎麼你好像一直都沒變,脾氣,氣質,還有臉。”說著將他的腳用毛巾包起來放進略有些涼的溫水裡,抬頭問他,“疼嗎?還是癢?”
慕仲生低垂著眼簾,長長的睫毛上都是白雪融化後的冰水,“疼。”
不知為何,他看著近在咫尺的孟嫮宜會覺得心裡很疼,像有人往他的心髒裡揉了一把碎骨,一呼一吸間都是空洞的血腥味。
他不知該如何填滿那血淋淋的黑洞。
“疼比癢要好上一些,腳先泡著,我給你找換洗衣服去。你自己把襯衫脫了,再披上浴巾保暖。”她說著推門出去,雖說是找換洗衣服,可她一個單身女性哪裡有什麼能給他穿的衣服。
孟嫮宜在衣櫃裡翻來覆去找了個遍,最終仍是剛才那件繡著雛菊的睡袍。
然而等她再度回來就看到慕仲生保持著她離開時的姿勢坐在那裡,眼神空洞地注視著裹在腳上的毛巾。
孟嫮宜連忙過去蹲在他面前,輕聲道:“慕仲生?”
慕仲生緩緩地將目光移到她臉上,那眼神有如實質,像流不動的水在深潭中掙紮。他的手指隨即撫上她的臉,眉,最後落在唇上。
他張了張嘴又閉上,神情哀慟似是有千言萬語卻說不得一般,只留下眼裡滿溢的痛楚。突然他劇烈咳嗽起來,捂住心口一直咳,咳到破音了也止不住,直咳到喘不過氣來方才停下。
孟嫮宜將他襯衫的扣子解完脫掉,取下花灑調好水溫對著他沖洗。室內很快聚起水汽,溫度高的讓孟嫮宜覺得有著熱。
她見慕仲生臉上終於有了些生氣,於是將他的襯衫塞進洗衣籃道:“我現在出去,你把衣服脫掉了遞給我,我拿去洗。你自己能行吧?”
慕仲生挑眉看著她,英俊到有著邪氣的臉孔上透著紅意,“你幫我洗。”
“滾。”孟嫮宜啪地關上門,站在門外催促道:“褲子拖下來遞給我。”
等了半晌不見動靜,孟嫮宜正要開口門突然被推開,慕仲生單手提著褲子赤,裸地站在裡面道:“催什麼催?給你。”
孟嫮宜伸手去打他,結果被他輕松躲過去,他關上門,沙啞低沉地聲音從裡面傳來。
“流氓。”
孟嫮宜深吸一口氣,穩定了情緒後抱著洗衣籃去陽臺一股腦兒地塞進洗衣機裡,冷風一吹立刻冷靜下來。
這人有病,不要計較,不要生氣。
她回到臥室又看了眼時間,這通鬧騰下來快兩點了,她哀嚎一聲重新躺進被子裡。不到兩分鐘又爬起來在地上鋪了被褥,雖然薄了點但聊勝於無。
慕仲生洗完澡直接關了燈,掀開被子鑽進被窩裡背對著她躺好。
孟嫮宜輕嘆口氣,起身開啟空調後自覺地去睡地鋪。
慕仲生睜開眼,眼底裡是森森寒意。她對他有了男女之別,再不是那個無知無畏地小姑娘了。她曾把自己當作王子,那種羞怯來得快去得也快,她的討好直白生澀,他只拒絕了一次孟嫮宜就懂了,從此後再沒表露過。
黑暗中的兩人各懷心思都輾轉難眠,孟嫮宜仰面躺著去看天花板,外面有大風迴旋的嗚咽聲,不知雪下的如何了。
慕仲生又咳起來,是那種聲嘶力竭地咳意,光是聽著都覺得心肺生疼。孟嫮宜起身去倒水,回來的時候剛要開燈就被他制止了。
其實人的眼睛一旦習慣了黑暗就能借著任何微弱的光亮視物,她順從他的意願沒有開燈,慕仲生坐起來靠在床頭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水。
“你鬧什麼脾氣?”孟嫮宜連忙將水拿開,為了能讓他好受些所以倒了熱水,水溫偏高,得涼一下才能喝。
慕仲生看著她,瘦長的身型看著就覺得硌得慌,不知抱起來會不會軟?眼神太清澈了他不喜歡,總覺得能映出自己眼底的意圖不軌來。“你男朋友會遷就你嗎?”
孟嫮宜略略眯起眼,而後才狀似漫不經心道:“我很好,不需要遷就。你呢?怎麼大半夜過來?怎麼弄得這樣狼狽?”
慕仲生見她不願意多聊那個男人一句也不再提,習慣地去拿煙,後知後覺才想起風衣口袋裡裝滿了口香糖。他掀開被子裝備下床去拿,孟嫮宜背過身沒好氣道:“你能不能說一聲再掀被子啊?”
“怎麼?”慕仲生被她吼地不明所以。
“你又要幹嘛?你說一聲我幫你做。”
慕仲生難得面上微紅,他異常流氓地想:我想做的不需要你幫忙,只需要你配合。他從地上撿起衣服抖了抖,漆黑的眼眸從孟嫮宜面上掃過,孟嫮宜以為他是在意自己衣服被虐待,畢竟這麼做也確實不厚道,她心虛地避開他坐回地鋪的被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