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局
林停晚出來時,外面的雪已經覆了一層薄紗。
又下雪了。
可是這是京城的第一場雪,為何他會覺得雪似乎沒有停。
容樾王的婚事迫近,而後不過幾天便會迎來年關。
一場雪似乎又加快了年關的靠近,似乎聞到空氣裡甘洌的冰氣,就能同步幻想出也飄散在其中的餃子香、歡聲笑語、爆竹聲……
他從未有哪一刻如此想過年。二十三年來,從來沒有。
那個象徵的團聚安樂的日子,在今年,在此刻,似乎才被創造出來。
林停晚肚子絞痛,他最近作息良好,吃喝康健,不知是哪股冷氣鑽緊了衣服,竟痛得直不起腰,在雪上蹲了好久才緩過勁來。
然後他看清眼前的流風閣也懵了,竟然無意識地走到這裡了?真是大膽,這街上還殘留著他的通緝令……
流風閣內泛出暖黃的光,映照著那個女店主的忙碌身影。
鬱熠朝是什麼時候取走的衣服呢?
他千裡迢迢來一趟京城就為了取衣服嗎?
那不然呢?他的家又不在這裡,能在哪落腳?
可是我還有個住所啊。他為什麼不來找我呢……
林停晚突然清醒,仰起頭閉上眼睛任由紛紛揚揚的雪花打在臉上被暖熱後融化,冰涼清亮。
但是事實證明,林停晚的清醒只是他哄騙自己的,他只要一沾到鬱熠朝,便喪失了理智,或者說,便縱容了自己。
於是他冒著大雪和如大雪般的風險,艱難地從城北走到城南他的舊居。
風大雪急,路途遙遠,他不明所以地走了一個時辰,快到了才站定,挺著僵硬冰冷的身體在心裡唾罵自己沒出息。
於是轉身欲走,卻在漫天的雪白中瞥見一抹黑色。
!
有人站在他的門前。
有人在等他。
林停晚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摸了摸額頭,是疼的還是燒的?出幻覺了?
他帶著難以置信的懷疑往前試探性走了幾步,那人也不動作,像是在雪中已經凍成冰雕般。
他皺著眉頭伸出手指,就在他冰涼的指稍要觸碰到鬱熠朝雪脂般蒼白的臉時,後者伸手握住他的手指,手臂發力,將林停晚圈入懷中。
——“阿晚,我好想你。”
林停晚一口氣沒喘勻,在鬱熠朝溫暖的懷裡緩了半天才吐出一句:“進屋,這裡太危險……”
張揚了半天的兩人似乎才意識到他們都已經不再是什麼良民,連拖再抱地進了屋子,甚至林停晚還能想到先探查一下許久未住的地方有沒有人蹲守……
一關上門,鬱熠朝的氣息便將他逼近角落,而後是冷冽的唇。
他一時有千萬種心緒,最後只是圈住鬱熠朝的脖子深深回應過去。他不知道鬱熠朝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也忘記了江承展的話,他甚至不知道鬱熠朝在雪裡等了他多久……
此後許久林停晚回憶起這種情緒,覺得應該是委屈。
鬱熠朝的身體很暖和,他將手貪婪地伸向暖和的衣服裡,冰涼的手讓後者一個哆嗦,但是也不捨的給他拿出來。
林停晚感覺自己的血液才開始流動,暖流從腳底向上噴湧,最後席捲他的全身。
他舒服地躺在鬱熠朝懷裡許久,直到雪停風靜。
他突然一個翻身躍起,四目相對,鬱熠朝的眼中溫柔明媚,也還是受不了林停晚這樣注視他,便最先破了功:“阿晚……”
林停晚卻很直接:“我在這個距離,能看到嗎?”
鬱熠朝眨眨眼,不說話,突然頭顱前傾,將兩人拉進到一個手掌長的距離,輕聲說:“現在能看到。怎麼發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