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塌而眠
林停晚總覺得兩河村的事情像極了他和鬱熠朝在管商勾結。
事實也的確如此。
他作為朝廷命官,對事實真相全然不顧,反倒以權謀私,從中獲利。獲利倒是不準確,因為這些錢和黎見堯的畫押,鬱熠朝看都沒看一眼,任憑林停晚處置。
反正最終獲利的都是朝廷,得到一個死人和得到幾百萬真金白銀,傻子才不知道怎麼選,皇帝應該不是傻子。
縱使將黎見昈推出去,此事亦不是最佳時機。黎家如日中天,根基還是不好撬動。如若黎家不顧情面,將黎見昈推出來,那朝廷確實只能得到一具屍體,撐死了還會得到黎家低眉順眼一段時日。
鬱熠朝以身犯險,幫林停晚完成了任務。
林停晚半夜才從容州知府燈火通明的衙門走出來,從耿奎被害、天下至寶失竊、向二柱被迫抵罪,再到太子遇刺、鬱熠朝被陷害入獄而出逃,最後被追殺放毒、錢至身亡,這一切都需要他挑挑揀揀將半遮的真相公之於眾。
他的言辭偏離一毫,結果變回大相徑庭。
於是當他邁出衙門時筋疲力盡。
“一切正常?”玥然蹲在衙門外牆根下,為了不牽扯到她,林停晚沒讓她進去。
“還行,白家不會對這個結果有異議。”林停晚揉揉眉心,“他們對錢至所行所為早就不滿,為了擺脫嫌疑,不得不嚥下這個虧。”
“而且,過消蝕骨定的事情,他們不敢聲張。”
玥然長舒一口氣。打量林停晚片刻,終究欲言又止。
“……”林停晚無語,“我還能去和白家虛與委蛇,理智尚在。”
玥然想到林停晚濺滿鮮血的臉,手裡只抓著牢籠中的石頭,就能用小小的身軀如同惡魔般將都有兇煞除盡。
那時的他無論生死,一個軀體只是發洩的依託。
“別,別殺我……我能……幫你……”
她聽到十年前的自己哽咽著求饒。
這麼多年過去,他性格平靜了,思慮周全了,有時候甚至能在他的笑顏裡看到不尋常的人間煙火,但是今天她才猛然發覺,林停晚還是那個絕命徒,還是發起瘋來不管不顧要所有人陪葬的瘋子。
生死,別人的生死,自己的生死,對他來說都毫無意義。
活著很無趣很荒謬吧,阿晚。
“再用那種憐憫的眼神看我,今晚我連夜飛書齊歸城。”
玥然瞬間恢複神色。
“回別院?我送你。”
林停晚不說話。
“得嘞,至居裡。”玥然一腳踏上馬車,識趣道。
時隔四五天,林停晚再次被堵在了至居裡門口。但是這次華宿並沒有之前的半分退讓猶豫,他斬釘截鐵:“林大人,我家老大睡了。”
林停晚氣笑了,他就不信此事沒有個定論鬱熠朝能睡著。
玥然著實看不下去了,“燈還亮著,睡了?”
華宿一臉習以為常:“阿朝睡覺從不熄燈,林大人知道的吧。”
玥然:啊?已經進展到這個程度了嗎?睡覺熄不熄燈這麼私密的事……
林停晚想到他初回涇關死纏爛打要去照顧鬱熠朝,當晚睡覺時他熄燈前鬱熠朝的反應。
於是他稍一擺手,“夜重了,不打擾了。”
屋內分明燭火曳曳,卻不見光亮。桌上放涼了幾碗藥湯,藥汽氤氳,屋內的桌椅床凳都入了味。
鬱熠朝坐在床沿上,身體繃直,不知所思。
片刻後,“咣當”一聲響動從窗外墜地。
“阿朝?”聶鰲的聲音從門外試探著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