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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華池像失了魂一樣,在墓碑前坐了一天一夜,寒風將他灰白的頭髮吹得有些凌亂,那張面無表情的臉看上去與常人無異,有一種情感從他體內被漸漸剝離,所有悲傷收了起來,他的目光在看著墓碑上的傅辰兩個字後,漸漸從虛無變為凝實。
“我會完成對你的諾言。”
總有一天,你會伴我君臨天下。
邵華池身後紫氣沖天,景逸眨了眨眼,再定睛看去卻一切如常,剛才的是錯覺?
第二天天明,邵華池站了起來,對身後的人說:“走吧,我也該回宮了。”
看上去,邵華池已完全恢復成平日的模樣。
好像這幾天瘋瘋癲癲的人不是他一樣,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催促著他成長,令他向前走。
景逸上前,沉默地望著。
看向有些熟悉又陌生的人,邵華池隱約有這幾天的印象,記得這人是嶸憲先生派來他身邊的幕僚。
景逸沒想到邵華池恢復地那麼快,如果不是剛才親眼目睹那一幕,他可能都看不出邵華池的不同之處,有些哀傷地看著邵華池,“小池,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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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華池背脊一僵。
小池,會這麼喊他的人只有一個。
再仔細看著景逸那張讓人畢生難忘的臉,能生的那麼好看的人,全天下也沒幾個,哪怕多年沒見,哪怕這人早就離開京城許久,哪怕那是他並不願意回憶的幼年時期,都不代表他能徹底忘記。
塵封的記憶被掀開,邵華池慢慢想起來他是誰了,“景哥?”
景逸笑著點了點頭,“我陪了你那麼多天,卻不見你有反應,今日總算正眼瞧了我。”
“你……何時來的?”
“就幾日前。”
“我以為你早把我給忘了。”景逸苦笑,摸著邵華池已經包紮好的頭,“對不起,失手打了你。”
說的是那日與邵華池搶屍體,最後邵華池被他失手打得頭破血流。
若是他早知道會瘋魔到吃骨灰,也許也不會與一個瘋子搶。
邵華池眼底閃過不悅,並不願提有關傅辰的任何事,他只想將之埋葬在最隱秘的地方,再也沒人有資格進入這片禁地。
遇到故人,這傷疤更是一點也不想揭開。
他並沒有阻止景逸碰自己,只是擼起景逸的袖子,一條猙獰的疤躍於眼前,果然是他。
那還是他小時候母妃很受寵的時候,父皇有一座別院,帶著母妃一起,只是他面容醜陋,並不能和父母一起,便很喜歡外出,還竭盡所能地甩掉身邊的人,卻不知道那時候他的兄弟早就盯著他了。
也只有出去的時候才能暫時忘記那些不愉快,他玩得很高興,但在回去的路上就被一群流氓堵在了巷子裡,這群人要殺了他,他從這些人的眼中看出了那樣的訊號。
一個私自外出,被人打死在巷子裡的皇子,甚至都找不到兇手,這樣消失再好不過。
若不是住在附近客棧的景逸路過救了他,替他捱了這要命的打,又喊了一群同僚,他恐怕也活不了。
景逸得了第一的解元,是提前半年進京趕考會試的,還沒後來的世故圓滑,一腔熱血想要一展宏圖,見不得這樣惡意毆打孩子的事。那時候的景逸奄奄一息,他拜託嶸憲先生將景逸接了回去,雖然堪堪救回了一條命,但手上的傷勢過重,哪怕治好了也再也提不起筆,讓他失去了仕途,前途盡毀,堪比廢人。
那之後,也因為愧疚總是三五不時地找景逸,只是後來他要回宮了,只知道嶸憲先生把妹妹嫁給了景逸,他就再也沒見過這個才華橫溢又容顏極為出色的男人。
他曾說過,景逸,我欠著你一條命,你隨時可以來拿。
“你怎麼會在這兒?”邵華池沒想到,還能遇到景逸,“你的夫人和兒子……?”
景逸看著窗外,好像說的是與他無關的事,“都死了……”
死了……邵華池能想象景逸有多麼悲痛欲絕,就像他失去傅辰一樣,撕心裂肺,哪怕只是聽到名字,哪怕只是偶爾回憶起對方的音容,哪怕只是看到對方用過的某樣東西,那些記憶就不停地將自己撕裂。
“小池,我能抱抱你嗎?”
看到景逸那雙滿含悲慼的眼,就像看到了他自己。
邵華池輕輕攬過景逸的頭擱在自己肩上,沒一會就能感到肩上有些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