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燕老的視線才轉回劉三,笑容玩味道:“大樹底下好乘涼 ,劉三,想不想活著?”
“想!”劉三不假思索道。
“你這條命我可以給你留著,我還可以給你個結束逃亡生涯的機會,條件是幫我做事,你願意嗎?”燕老丟擲了一個任何人都無法拒絕的條件。
劉三內心大喜,就像溺水了很長時間的泳者,突然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當然不可能鬆手,跪在地上,肅然道:“我劉三這條賤命從此就是將軍的了,只要將軍一句話,上刀山,下火海,赴湯蹈火我在所不辭。”
燕老擺擺手,淡淡道:“你我都不是三歲小孩子,這些慷慨激昂的話就免了,只要你忠心耿耿地為我做事,好處自然是少不了的。我這人很執拗,最討厭的是那種‘當面是人,背後是鬼’的忘恩負義之輩,對付這種人我是最有經驗的,我不會讓他死,而是讓他痛不欲生地活著,生不如死。”
劉三臉色微變,心中騰起無端的懼意,發自肺腑的恐懼,顫顫道:“將軍放心,我絕對忠誠於您。”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燕老點點頭,說出了自己的要求:“我要你去東海省的一個城市,建立一個龐大的地下勢力,我會給你提供應有的幫助。”
“是。”劉三立即磕了個頭,隨即問道,“不知將軍要我去哪個城市。”
“寧州。”燕老輕聲道。
劉三點頭應諾,忽然想起了什麼,認真問道:“將軍,我對寧州不熟,應該從哪裡入手?”
“你去到寧州之後,找一個叫獨孤血的人,跟他說是我派你來的,他會幫助你的。”燕老淡淡道。
————————
很快,劉三被一個警衛悄然帶下了山,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而臘梅樹下依然是一片幽靜清寒。
燕老童心大起,俯身拾起一枚落花,拿著手上悠悠地轉著,不時湊到鼻子處聞聞花香。
老爺子則抓起一把雪,在指間碾碎重新灑落大地。
“聞道梅花坼曉鳳,雪堆遍滿四山中。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花一放翁。”燕老看著手中臘梅,忽然吟道,顯得興致頗高,“這陸放翁也真是沒事找事,放著好好的人不想做,倒是想變成梅花了,想不透,猜不明啊。”
老爺子被燕老這句打趣話語逗得一樂,片刻才接話道:“人家陸放翁想作梅花,與你這怪老頭何干?再說了,這梅花開的時節是最好不過了,世人都以為冬天是百花的夢魘,正因為如此,梅花才能在這個隆冬時節孤傲綻放,沒人跟它爭寵,獨自開闢出一條通達春天的道路,豈不快哉?”
燕老大笑而起,指著老爺子,嗔罵道:“你這個死老頭倒是想法獨特,古人說的‘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花妒’的謙虛意境就這樣被你破壞掉了。不過你的解釋甚合我意,這人啊,要成才,關鍵要遇著一個好環境,亂世造英雄,沒有秦朝暴政也出不了流氓高祖,沒有元末四亂也成不了農民太祖啊。”
“怎麼突然這樣說?”老爺子接過大山遞過的厚皮襖披了起來。
夜深風寒,兩位老人在寒冷中談著心,絲毫沒有受溫度影響。
燕老也蓋上了一張絨毛毯子,光滑柔順,緩緩道:“要讓孩子成就一番事業,必須給他創造一個環境。劉三就是我其中一枚棋子,這人有膽識,有謀略,關鍵是夠狠,可堪重用,我派他去寧州先給孩子鋪好路,以後好走一些。‘刀槍藥雖好,不破手為高’,等孩子哪天去了寧州後,寧願他走得舒坦些,也不要在荊棘中緩步前行。讓孩子少走點彎路,這其中的代價是要負的。”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老爺子皺了皺兩道白色劍眉,提醒道,“燕老頭,你剛才也聽到劉三的描述了,那個找他們的男人,應該就是落雨社的百里孤舟,這說明還是那個女人派來的。這次失敗了,我怕後續的暗殺還會連綿不斷啊。”
燕老拉了拉絨毛毯子,侃侃而談道:“這個不必擔心,俗話說,常罵不驚,常打不怕。這世上還沒有誰能夠在你的面前出手傷害孩子,你再加強一下雲浮山的警衛配置,讓許世說調來幾名狙擊高手,光靠影子一個也不能覆蓋整座山。不過,我們也要做好第二手準備,我回去寧州就弄幾件事出來,讓那個女人知道,她能做,我也做得,而且比她更狠。”
老爺子點點頭,嘆息一聲道:“本來‘大路朝天,各走半邊’這樣多好,為什麼非要弄到勢同水火的田地呢?”
燕老捻碎手中的臘梅,讓碎瓣從指尖滑落,冷若寒霜道:“死老頭,我欠你趁早打消這種天真的想法。樹欲靜而風不止,這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人家未必領情。孩子一日不死,永遠是她心裡頭的一條刺,這條心頭刺讓她食不安、寢不穩。天下最毒婦人心,有野心的女人更是可怕,藍色畫面不正是如此嗎?‘碧叢叢,高插天,大江翻瀾神曳煙’,大江翻滾,勢必要騰起水霧,不是你我能夠阻止的。”
老爺子凝重地點著頭,右手緊緊握住柺杖龍頭,不再言語。
只有遠遠傳來一聲不知名的鳥鳴,婉轉綿長,清越玲瓏,卻冰涼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