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蕭策不醒,許川不語,竹竿兒嗚嗚咽咽。
雲見離長嘆一口氣,安慰自己:沒關係阿離,這個組合才成立不久,不能要求太高,再者他們不做得挺好嗎,蕭策拳腳功夫了得,許胖子好使喚嘴皮子利索,竹竿兒麼,唔,跑得挺快,雖然眼淚跟泉眼似的,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至少人靠譜啊!
對,沒什麼大不了的,以後多教教,多鍛鍊鍛鍊,獨當一面指日可待,一定可以的。
雲見離深吸一口氣,開啟房門。
門口,一半人高的黑黢黢的影子忽的一動,像被大刀砍去半截似的突然變短了。
雲見離嚇得“啊”一聲退回屋內,許胖子反應最快,三步並作兩步的衝到雲見離身前,他也看到了那團黑乎乎的影子,想都沒想抬起一腳朝那黑影踹了過去,腳感不錯,像踹到一大坨裹了石頭的泥,應該是個人。
隨著“哎喲”一聲,那黑影倒飛出去,爛泥一樣砸在院子裡。
藉著月光,許胖子認出了那人,“蔣三兒,怎麼是你?”
不錯,一聲不吭的跪在門前對雲見離磕頭的又被胖子一腳踹飛的人正是把蕭策和雲見離賣給守軍的蔣三兒。
許胖子活動著肉唧唧的胳膊肘,逼近蔣三兒,“好哇,自己送上門了,你害得老大好苦,老子這就在你腦袋上打個洞!”
雲見離平靜片刻後,目不斜視的走了。
誰知蔣三兒突然暴起,猛的撞開有他兩個大的許胖子衝到雲見離面前,竹竿兒適時出現,護住雲見離,指著蔣三兒大喝:“你做什麼!”
我日,力氣不小!許胖子捂著險些被蔣三兒撞斷的肋骨暗罵。
“嘶,蔣三兒,你踏馬是不是男人,有本事衝你許爺身上使,別為難我阿離嫂子!”
蔣三兒不理會許胖子,“咚咚咚咚”,一個勁衝雲見離磕頭。
許胖子看得目瞪口呆,幾個意思?良心發現磕頭謝罪開了?
別人一跪,通常是有事相求,一般情況,雲見離會聽別人把話說完,根據實際情況決定要不要做,但蔣三兒這個人,三次見面,給雲見離留下的印象一次不如一次,故而他一跪,雲見離便皺起了眉,緊抿著唇,顯得十分的不耐煩。
蔣三兒磕得血流滿面,無助的搓著雙手乞求雲見離道:“求求你,求求你,女菩薩!求求你救救我婆娘吧,她就快死啦,求求你大發慈悲,大發善心,救救她,我願以死謝罪……”
“你說清楚,楊二嫂怎麼了?”竹竿兒聽得捉急。
“她得了瘟疫沒幾天可活了,可是,為了給蔣家留後,她,她偷偷吃了催產藥,這會子,這會子已經快不行了……捨不得啊,不能啊……”蔣三兒情緒激動得語無倫次。
許胖子怔住了,雖說蔣三兒不怎麼的,膽小且慫且不靠譜,但楊二嫂是個好人。
以前和蔣三兒混一塊的時候,他經常和老大竹竿兒到蔣三兒家去蹭飯,楊二嫂不僅燒得一手好菜,回回好吃好喝的招待他們,還做得一手好針線,經她補過的衣裳就跟新的一樣,楊二嫂罵人兇得很,村裡邊的人知道他們幾個和楊二嫂走得近,沒人敢跟他們過不去。
瘟疫爆發以來,他們見證過無數人的死亡,因為不認識,內心可能會可憐或同情,大多一閃即逝,一旦死亡降臨到自己熟知的人身上時感受就不一同了。
竹竿兒回頭看著雲見離,眼淚含在眼眶裡滴溜溜地打轉。許胖子也看著雲見離,嘴唇動了又動,幾次欲言又止。
“你們都看我做什麼?”雲見離轉身邁開步子。
“去拿付一行的醫箱。”
許胖子原地轉了一圈歡天喜地的跑走了。
蔣三兒不明所以,傻愣愣的跪在原地。
竹竿兒急的跺腳:“還跪著幹什麼!還不快去帶路,阿離嫂子已經走了。”
蔣三兒後知後覺的起身,恍若活在夢中,左腳絆右腳踉踉蹌蹌的跟了上去。
月色很淡,鄉間的路很不好走。
蔣三兒挑了一個燈籠走在前頭,雲見離走得不緊不慢,始終與蔣三兒保持著一段距離,竹竿兒提心吊膽的跟在雲見離身後,一會兒怕她崴到腳,一會兒又擔心路邊的帶鋸齒草把她劃傷。叫了好幾次讓她慢些,每次她都有回應“嗯”,卻不見她放慢步子。
要是老大在這兒就好了,可以揹著或者抱著她行走。哎,不知道老大什麼時候能醒!
寂靜的小路上除了三人的腳步聲、蟲叫聲、草葉的拂動聲,還有——清脆響亮的巴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