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矜眉梢微微一動,旋即不免自嘲,她在期待什麼?
她划著輪椅到了床邊,不緊不慢地開始收拾衣物。
虞宋卻搶先一步上前按住她手裡的揹包,“段小姐,這些東西不用帶出去了,就留在看守所裡吧,先生說……晦氣。”
段子矜笑了笑,語氣平靜,聲音清澈,“那他乾脆也把我留在這裡吧,進過看守所的人,晦氣。”
虞宋擰了眉,“段小姐!”
喚了一聲,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段子矜時,她身上獨立堅強的氣質讓人過目難忘。饒是不開口,那股不把旁人放在眼裡的清高孤傲也像是要從一雙明亮的褐瞳裡溢位來。
可是現在的她,褪去了以往的鋒芒,安靜順從得誇張,反倒叫他心裡覺得不踏實……
不,與其說是褪去了,倒不如說是被什麼更加鋒利傷人的東西生生磨掉了。
段子矜想了想,她為難虞宋幹什麼?反正不是她花錢買的東西,留下就留下吧。帶出去……她也不會再用了。
虞宋推著她往外走,出了看守所的住宿樓她才發現,原來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頭頂的天空籠罩著一層陰霾,遠處卻隱約是晴朗開闊的,這場雨大概下不了太久。
虞宋為她披好雨衣,輪椅在水泥路上劃過,偶爾會帶起地面的積水,濺在她的鞋上。
鐵門被拉開時,“吱呀”的聲音異常刺耳。
段子矜皺了下眉,目光所及之處,是靜靜停在馬路對面的勞斯萊斯。
雨霧中,輪廓不怎麼清晰,水花在車身流暢的線條上涿開,匯成許多股,一同向下墜去。
昏暗的天光下,這輛車顯得更加名貴深沉。
一個撐著傘的男人沉默地站在那裡,他的五官溫淡儒雅,氣質從容淡泊,最適合這樣的雨天。
修身的呢子大衣閒閒地掛在他身上,露出裡面工整筆挺的西裝和菸灰色的襯衫領子,西褲熨燙得一絲不苟,唯有褲腳和鞋面是溼的。
一身衣服把他比例恰到好處的身材襯得更加完美,好似出自名家手筆的一尊雕像。
男人一動不動的,任雨水順著傘骨滴下來。
直到看守所的鐵門向兩邊撤去時,傘才在他手的握力下向上揚起一些,足夠拓寬他面前的視野。
緊接著,他疾步走了上來。
虞宋明明給她披了雨衣,他卻還是將傘打在了她頭頂。
段子矜一時有幾分來不及收回的怔忡。
他怎麼會在這裡?
低沉清貴的嗓音從上空隨著雨水一起落下來,雨水沒能淋到她,他的嗓音卻真真切切入了她的耳朵。
“我來。”說著,他就接過了虞宋手裡的輪椅扶手。
原來不是跟她說話……
段子矜微微放下心,也說不清自己因為什麼而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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