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頗有些為難地睇向江一言。他總覺得,就氣場而言,這個做保鏢的反倒比大小姐還震懾人心、說一不二。
彷彿,就算他家大小姐同意了,只要他不準,別人也沒法動搖他分毫。
可下一秒,他卻見那宛如被三尺冰封的英俊的臉上倏爾被什麼鑿開一個窟窿,有笑意像是水流,從冰原之下潺潺湧出。
他還是盯著女孩的臉,眼神專注,表情也不那麼冷了,彎下腰在她耳畔低低道:“擔心我?”
傅靖笙抿著唇沒吭聲。
片刻,才在他沉鑄深靄的視線中,僵硬地開口:“非洲本來就感染病橫行,你要是真在這裡有個三長兩短,我沒法和段姨交代。”
男人表情也隨著她的語氣僵了僵,嗓音更低,冷漠沙啞色調沉暗,“你就沒有想過你自己一個人跑到這裡來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怎麼和我交代?”
傅靖笙心口微澀。
她能感覺到,從出了那件事以後他就一直在哄她,姿態又低又溫柔。
“我們在說你的事,別總扯上我。”女孩別開視線,“我出了什麼事,也不需要和你交代。”
“傅靖笙。”他淡淡喚她的名字,俊臉就在她面前分寸處,嗓音沒什麼起伏,卻有力度,“你轉過來,看著我。”
女孩幾乎是下意識直接把眼睛閉上了。
因此錯過了他眼裡一瞬而過的自嘲,很快又歸於漆黑沉寂,半點痕跡都不留,“你連看我一眼都不肯,怎麼幫我上藥?”
女孩“唰”地開啟眼簾看過去,“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幫你上藥了?”
“不然你準備讓他們來?”男人直起身,表情漠然疏離,無動於衷,“我沒興致被一群男人扒衣服。”
傅靖笙簡直氣笑了,內心短暫的荒唐過後,她道:“我第一次見到諱疾忌醫得這麼坦蕩直白反以為榮的。”
男人沒說話,眼裡沉凝的墨色紋絲不動,從四面八方緩緩襲來,將她裹緊,近乎窒息。
傅靖笙靜了不到一秒,笑著迎上他的目光,“行,我就不信這方圓十里找不出一個女的。”
說完她偏頭看向在這股低氣壓中瑟瑟發抖的司機,“麻煩幫我問問這村子裡有沒有女孩,長得漂亮身材好的優先,只要肯紆尊給我的保鏢上個藥,多少錢我都出。”
“傅靖笙!”男人突如其來的厲喝,打破了他面容上沉蘊的平靜,他還是看著她,目光利如刀劍能將她洞穿。
這無聲的對峙令四周人心惶惶。
司機以為大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不願做這些活,小心湊到醫生身邊嘀咕了幾句,醫生點點頭,轉身掀了門簾走出去。
不一會兒,真帶回一個姑娘。
深色面板,長得卻非常漂亮。
一眼看過去傅靖笙以為自己看到了一隻黑天鵝。
五官不像尋常非洲人那樣粗獷,臉盤也很小,容貌十分精緻,尤其那雙眼睛,嵌在她鼻樑兩側眉骨下方,就像稀世的黑色珍珠瑪瑙。
醫生嘰裡呱啦地介紹了兩句,司機馬上翻譯:“這是他女兒,也是學醫的,剛從外國的大學回來過暑假,交給她就放心吧,專業。”
傅靖笙一愣,梗著脖子看向江一言,男人眼中捲過濃稠的冷諷,一闔眼卻又斂得乾乾淨淨。
然後,他竟看也不再看她,低笑一聲,轉頭對那女孩道:“那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