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靖笙徹底呆住。
有人用過,用過什麼?她方才只是說笑而已。
總不能真的蒙著他的眼睛把他扔到深山老林野獸出沒的地方……吧?
男人還是在笑,深眸看向最遠處的靶盤,喜怒不辯,淡淡道:“傅小姐自己也可以試試,在那種地方,練會盲射不是什麼難事。”
“你……”
她忽然喉頭一哽塞,“你說真的?”
男人並未搭言,可他唇畔涼薄的笑,已然說明了一切。
傅靖笙震愕不已,“怎麼可能……”
比她早了七年。
七年前。
十三四歲的江一言。
他並不是普通的孩子,他是江家的大公子,誰敢對他做這樣的事?
“不可能嗎?”他偏過頭來,看她,目光平靜深邃。
傅靖笙不是一兩次覺得他眼裡的神情太過淡漠遙遠,好像與她隔著什麼。
過去的她,總以為是身高和年齡所帶來的距離。
可是現在,這一刻,她才明明白白地感覺到,隔在她和他之間的,是千山萬水,是天高海闊,是遠遠不止她所想象的那些。
遠遠不止。
無人知曉每年那三個月他都經歷過什麼,可也正是所有無人知曉的經歷,造就了這樣一雙沒有深淺沒有溫度的眼睛。
“江一言……”她慢慢邁著步子走上前,竟比剛見到他出現在靶場時還要手足無措,慌張地解釋,“我不是……我不知道……”
女孩委屈得快要哭了。
江一言見狀便又冷冷笑了。
這是做什麼?剛才不是還讓他站住不要過來,現在卻又自己朝他走過來?
還有那一臉委屈和膽怯,怎麼彷彿被人蒙著眼睛扔到叢林裡獨對野獸的人是她一樣?
江一言望著她,想看她還能做出什麼事來。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目光有多寒多銳多懾人,一般人被他這樣看著早該嚇得腿軟,她也似乎感覺到了壓力,咬著嘴唇步子邁得很艱難。
可她還是迎著壓力、迎著他眼裡的雨雪風霜,一步步朝他走來,最後伸出手,毫不猶豫地抱住了他的腰。
傅靖笙能感覺到,男人冷硬如雕塑的身體在她的臂彎間變得更僵了。
“你害怕嗎江一言?”她輕聲問,“我曾經,特別討厭你每年都會消失的那三個月,因為那三個月是我完全不知道的你的另一面。每次過了那三個月,你都會變得更厲害也更沉默寡言。而我,我用盡全力成長的速度依然追不上你。”
“現在……聽你說完,我更討厭那三個月了。”
她的聲音很小,小得似乎怕驚了什麼,小到她自己都不確定他是不是能聽見。
“盲射一點都不好玩,我現在想象著閉上眼睛看不見東西的樣子都很慌張,你呢?你是不是也很害怕?”
男人的身軀越繃越緊,有層層疊疊的戾氣破壁翻湧而出。
傅靖笙抱著他,覺得面板隔著衣料都能被那些利刺劃傷。
還有寒意源源不斷地滲透進傷口裡。
又疼又冷又麻木,可是她躲也不躲,把他抱得更死,試圖用自己一點微末的熱量驅散他滿心的寒凜。
“如果當時我在的話,如果你相信我的話。”傅靖笙抬起頭,直視著他邃黑無底的眸,逐字逐句地說,“我願意做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