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千秋還沉浸在方才邵玉城那番剜心的話語中。
她低著頭,說不出話。一個字都說不出。
可這低眉順目的“乖巧”樣子,在邵玉城看來就更是扎眼了。
“顧千秋。”他沉聲道,“過來。”
說著,朝她伸出了手,像以前那樣。
身旁秦昭冷了臉,作勢要攔。
卻見前一秒還無動於衷的女孩,聞聲忽然腳下一邁。
她真的走向了邵玉城,垂眸,安靜地站在他身邊。
她的反應多少取悅了邵玉城,後者的臉色總算緩和了些。
他知道,只要他伸手,她一定會過來。
在他的印象裡,顧千秋和其他喜歡無理取鬧的女孩子不一樣,她極少和他鬧脾氣。
或者說,她這個人根本就沒有脾氣。
這麼多年只有幾次她好像是真的不高興了,對他說的最重的一句話也不過是:“玉城,我很累了,今天就先這樣吧。等我自己回家緩一緩,明天再來找你,好嗎?”然後第二天,她又會端著她那名門淑媛的優雅和藹的姿態出現在他面前,笑盈盈地給他道歉。
最嚴重的一次,是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拿她的生母開了玩笑。
那天顧千秋破天荒地沒有理他,放了學也不等他一起回家,面無表情地自己往家走。
結果遇上了一堆小混混,貪圖她的美貌,把她堵在牆角差點扒光了。
幸好邵玉城及時出現。
他不是很會打架,但是那一次,也說不上來究竟哪裡來的力氣和勇氣,直直就迎著那些人手裡的刀鋒衝了上去。
顧千秋睜大了眸子看著他像天神般從天而降,像殺星般浴血而戰。
滿地都是血,分不清誰的,她瑟縮在牆角,嚇得默默流淚。
最後,他打翻了那群人,自己也受了很重的傷。
一邊喘息,一邊朝她伸出手,嗓音如同被撕裂了,“顧千秋,過來。”
於是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狂奔到他身邊。
邵玉城也緊緊摟住她,他傷得思緒渙散,卻還苟延殘喘地啞聲道:“讓我看看你。”
確定她沒有受傷,他才眼睛一閉,昏了過去。
昏過去前,她聽到他模糊不清地問:“還不想和我說話嗎,還在生我氣嗎?”
顧千秋拼命搖頭,邊哭邊搖頭。
邵玉城自己並不覺得那是什麼大事,可是他發現,從那之後,只要他伸手讓她過來,她就一定會不顧一切站到他身邊。
這次,也不例外。
永遠,都不會例外。
當時的邵玉城這樣想。
當時的顧千秋也這樣想。
因為他們都沒想過,他這樣霸道無情的利用是有時效的,也沒想過,再多的喜歡和愛慕,被消磨一空的那一刻,便也只剩下水月鏡花。
所以很久以後,那一刻到來的時候,邵玉城慌了。他不顧一切蹚進水裡,瘋狂的想將什麼撈回來,可最終他也只能望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撕心裂肺地想,原來,他失去了全世界。
此時,顧千秋一直低著頭不敢去看周圍人看她的眼神,他們大概有人奇怪,有人鄙夷,而秦昭……應該對她很失望了。
果然,秦昭一言不發,轉臉就進了休息室。
他本來已經換好了球衣,這會兒卻又重新穿上了校服和普通的運動鞋,“你的球鞋被破壞了,為了公平,我們就這麼比。”
不得不說秦昭還真是個正人君子,不過邵玉城卻不怎麼領情,冷哼了聲,“現在就開始為後面輸球做準備了?”
秦昭不和他耍嘴,四周的同學自發讓開一條路,從後臺通向前臺,顧千秋默默跟在邵玉城身邊,一個字都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