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悠沒在宿舍和她們待太久,掐著江臨下課的點就趕去了實驗樓。
大二的學長學姐們依次從裡面出來,每個人的臉色都很不好,低聲議論著今天江教授比往日還要嚴厲狠絕的作風簡直是不給人留活路了。
她聽著聽著,不覺竟是一笑,低頭用腳尖點著地板,雖然覺得自己這樣有點幸災樂禍的嫌疑,很不厚道,但是心裡泛起的那層泡沫般的喜悅怎麼都抵擋不了。
半晌,那個單手抱著教案的男人走出了實驗樓大廳,褪去一身白大褂,他整個人都被一身黑色筆挺的西裝襯出冷硬肅然的氣質來。
段悠就這樣笑著迎了上去,男人卻像沒看見她似的,目不斜視要從她身邊經過。
段悠垮了臉,還是追上這個彆扭的男人,“江教授,殺人縱火還能在牢裡改過自新呢,你別一次就判我死罪嘛,好歹給我個道歉的機會,聽我解釋一下?”
男人停下腳步,眯眼看著她。
不是他想停下,而是她已經衝到了他面前,他再走一步勢必會踩上她的鞋尖。
索性他也不走了,烏黑如澤的眸子就這麼淡淡睞著她,帶著三分入骨的嘲諷,幅度很誇張地瞥了眼她四周,“怎麼,約完會了?”
段悠難得被他諷刺了還覺得心情不算太差,但她總不能在他生氣的時候表現得過於開心了,所以低著頭,委委屈屈地說:“不是約會。我們從小就認識,他一直在國外生活,難得回鬱城一次,也沒提前跟我說。我早晨去給你買早餐的時候瞧見他在學校門口等我,總不能甩他一張機票就把他趕回去吧?我爸媽會生氣的。”
原來是給他買的早餐到了另一個男人手裡。
連爸媽都認識。
江臨面無表情的俊顏沉得更厲害,一股暗色調的氣息濃稠到盈滿溢位身體,“段悠,你照顧朋友歸照顧朋友,但你最好記著,這裡是學校,我的課也不是你隨隨便便想不上就不上的。你要是覺得你的青梅竹馬比學分、課業和前途更重要,讓你家長直接辦退學手續。”
退學兩個字出口的時候,段悠眼皮跳了一下。
知道他生氣,沒想到他這麼生氣。
還偏偏找的藉口都這麼義正言辭,一副關心她學業,什麼都是為了她好的樣子。
段悠幾乎下意識就想反駁一句,缺一節課對她的成績能有什麼影響?
但是看到男人那陰鬱得能滴出水的臉色,她鼓了鼓腮幫,話到嘴邊還是嚥了回去。
想了想,繼續放柔了音調,軟軟地開口:“是,教授你說的都對。他要是提前跟我說他來了,我肯定走正規程式請假,或者告訴他我什麼時候有空。但是事發突然,我安頓好他之後就已經來不及趕回去了。更何況我已經都來跟你坦白了,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
江臨漠然的聲音絲絲縷縷嵌著寒意,“如果不是剛好被撞見,你會來坦白?”
當然不會,否則她也不至於說謊了。
他似乎是笑了一聲,臉上的神情仍舊是冷漠,“被抓了個現形才想起來解釋,你當全天下人都比你段悠傻多少?”
而且,解釋了和沒解釋有什麼區別。
段悠沉默兩秒,垂眸,“對不起,教授。我不知道這件事會讓你這麼生氣。”
她突然黯淡下去的語調讓男人的心都跟著沉了沉。
“既然這樣。”女孩嘴角浮動著一個類似於自嘲苦笑的紋路,“我自己去教務處認錯。”
王主任和她不對頭的事情全校皆知。
任何一次能抓住她的小辮子自由發揮的機會,王主任都絕不會手軟。
這樣總夠了吧。
這樣總能消消他的心頭之怒了吧。
段悠低著頭轉身,沒去看男人此刻的表情。
她走了兩步還沒聽到身後的人有任何動靜。
甚至能感覺到他就站在原地不聲不響地看著她,事不關己,無動於衷。
有時候江臨的冷漠真的能讓她覺得他其實對她一點感覺都沒有。
她有多希望他能開口叫住她,可是沒有,並沒有。
最後還是段悠咬著牙回頭,幾步跑回他面前,褐瞳裡蒙著一層水霧,淚眼汪汪地狠狠盯著他。
他卻仍是不顯山不露水的冷淡模樣,一提唇角,“段同學,還有事嗎?”
“你為什麼不攔著我?”
男人淡遠的眉峰沒有絲毫動靜,不動聲色反問:“你想去,我為什麼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