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當江臨走進辦公室的時候,遠遠就看到桌子上一杯正冒著熱氣的咖啡,還有旁邊的三明治。
他蹙了下眉,拎起來便往垃圾桶的方向走,一旁的年輕老師見狀打趣道:“江教授,你這不是糟蹋東西嗎?”
江臨面不改色,淡淡回答:“我吃過早飯了。”
他說這話聲音不大不小,剛剛好夠從休息室裡走出來的紀可嵐聽見,江臨不著痕跡地看了她一眼,眸光冷淡得沒什麼溫度。
年輕老師順勢伸出手,“你不喝給我,別浪費。”
江臨也沒什麼異議,腳下一轉便朝那邊走去,餘光掠過紀可嵐的臉時,倒沒見她像上次被拒絕一般失落,反而還柔柔笑道:“我上次給他帶咖啡的時候他也沒喝,不過我真是覺得這家店磨得咖啡還不錯,可惜了你們班那位小姑娘起這麼早去排隊……他們家早晨買杯咖啡要排好長時間呢。”
男人的腳步忽而一頓,年輕老師亦是好奇地問:“他們班的小姑娘?誰啊?”
“段悠啊,就是昨天比賽棄權那個女孩。”紀可嵐忽然想起什麼般,道,“還沒恭喜江教授的愛徒摘得桂冠呢。”
男人聞言,俊漠的眉峰微不可覺地起了褶皺,眸光深了又深,思維從她的後半句話過渡到了前半句,雙眸就這麼盯著手上的食品袋,半天沒有動作。
年輕老師見他不動,主動伸手過來拿,他們之間同事一場,經常互相帶些材料、零食,倒也不會和誰太客氣。
沒想到男人卻手一縮,拎著咖啡三明治轉身又回了座位上,連碰都沒讓他碰到食品袋一下。
年輕老師,“……”
紀可嵐,“……”
二人同時懵了好一陣子,到底還是年輕老師先開口了,到手的早餐飛了,他表示很痛心,“江教授,你不是吃過早飯了?”
江臨坐在椅子上,骨節分明的手指慢慢撕開三明治的包裝袋,而後又開啟了咖啡蓋,聞著馥郁醇香的味道,神色淡若道:“聽不少推薦過這家店的咖啡,突然好奇,想嘗一嘗。”
年輕老師噎了噎,想說,那你倒是把三明治給我啊。
可在他開口之前,江臨便已經咬了下去。
辦公室裡許久都瀰漫著令人抓狂的早餐味,年輕老師一臉怨念地抱著課本上課去了。
江臨垂眸望著手邊濃黑的咖啡,忽然想起,今天週五,她早晨沒課,只有第二節是跟喬老教授上的國學選修。
第二節課後,段悠收拾好東西走出教室,迎面就看見不遠處修長挺拔的男人,他穿著很休閒的西裝,清俊而矜貴,站在人群裡好像會發光一樣。
昨天的事雖然在她心裡埋了根刺,但說到底,也怪不得他。
江臨只是一個資歷尚淺的教授,他絕無可能在不通知其他教授的情況下就做出這樣的決定,再想想當時趙老話裡有話的一句“不論輸贏,你都是我的驕傲”,彷彿也在冥冥中證實著段悠的想法——
這個坑,不是江臨一個人挖的,也不是給她一個人跳的。
她和魏修遠得到的機會是相同的。她輸,不是輸在實力,不是輸在人品,而是輸在她動了情。
這樣想一想便也釋然,儘管周圍人的目光在短時間內還是讓她覺得如針扎般刺眼,但是她既然做了這個選擇,既然接受自己心中這份喜歡,就早已做好了冒天下之大不韙的準備。
於是江臨就看到不遠處一道輕靈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躥到了自己面前。
他下意識地皺了眉,低眸看著她白皙又明媚的臉蛋,正仰頭朝著他笑,真如她昨天所說——
“你讓我自己待一會兒,明天我再去煩你。”
昨天不是還哭得委委屈屈好像天都塌了嗎?今天全都忘了嗎?
與此同時,江臨覺得他心中蔓延開一絲他自己也不太懂的舒坦。
那從昨天唐季遲說完最後一句話開始就一直擰著的心,看到她的笑臉才緩緩放鬆。
“教授,你什麼時候到學校的?咖啡還是熱的嗎?三明治好吃嗎?”
江臨道:“沒吃。”
“哦。”她白淨的小臉上有一抹淺淺的失落,五官皺著。
同樣是難過的樣子,江臨卻覺得,這比昨天她睜大眼睛、無聲哭泣的悲傷來得順眼多了。哪怕看一眼就知道這可憐巴巴的神情全是假的,他還是奇妙地覺得……並不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