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八年前的事情讓你對江家有很深的隔閡。”江姍道,“但是如今你龍陷淺灘,虎落平陽,一天不拿回原本屬於你的東西,你就一天要受制於人!別再想著過什麼平凡的日子了,你從出生那天起,從你被烙上iebrand家嫡長子的名號那天起,就註定了與平凡二字一輩子也搭不上邊。”
“不與天鬥,不與人爭,你想踏踏實實地過你的日子,結果呢?你放過了別人,他們現在卻不放過你!”
她的話音擲地有聲,久久在臥室裡環繞。
床上的男人張開了眼睛,薄唇翕動,似笑而非笑,怎麼看都帶著一股子讓人不寒而慄的冰冷,“是誰讓你來跟我說這些話的?”
有那麼一個瞬間,江姍被他漆黑無物、卻又深邃得可怕的眼神嚇得差點往後退去,她卻還是鎮定地迎著他的目光,“是誰,你不知道嗎?”
“八年前,我被他押著坐在車裡,親眼看著我母親死於非命的時候,我就對自己發誓說,這爵位,我一生都不會接受。”
他淡淡的嗓音,沙啞得像是砂紙在摩擦,其中蘊藏著什麼情緒,江姍完全聽不懂。
因為她未曾見過八年來江臨每到五月,就在祁門的佛寺裡抄經、聽方丈講經的樣子。
她也無法體會他那顆充滿了怨恨的心一點點變得靜如止水,只想要過平淡日子的那份心情。
她更不知道,他無數次在母親的墓碑前起誓,江家和教廷,不容退避的時候,必要的交集或許會有,但是終其一生,他絕不會為江家和教廷所困,亦不會接受那曾經害死了他母親的爵位。
江姍沉著眸光,只道:“你想為段悠報仇嗎?如果想,回到江家,接受爵位,是你唯一的機會。”
要麼背叛曾經在母親的墓碑前立下的誓言。
要麼就被困死在這裡,什麼都不做。
真的是,好難的抉擇。
“我先回去了。”江姍低聲道,“明天我再來,告訴我你的決定。”
她走後,男人撐著床墊坐了起來。
黑眸裡湧動著深沉可怖的暗流。
他走下床,坐在牆角的那隻單人沙發上,眼前滿是她平時窩在這裡看書的樣子。
臥室的這個角落裡堆滿了她的東西,回過頭就是她出事前還在看的書,男人低下頭,順手從牆角的毛絨絨的毯子上撿起幾本,手指卻無意間勾住了一根裝訂書本用的草繩。
他想收回手,卻晚了,那些被打好孔、用繩子穿好的紙張紛紛散開,男人皺了眉,小心翼翼地把它們整理好,撿了起來。
看清上面的字跡時,他死水般的眸光霎時間電閃雷鳴,地覆天翻。
久久,紙張從他手裡滑落,他弓著身子攤開手掌,將整張臉都埋了進去。
翌日,江姍依言來到別墅找他。
男人已經穿戴整齊,端然立於書房之中,見到她來,只有一句話:“我跟你回去。”
江姍心中陡然一顫,那一刻,她在他冷峻的五官中再也找不到曾經的溫淡儒雅,眉眼亦是沉穩中透著張揚和凌厲。
攝人心魄的冷銳從他面部輪廓的每一寸線條裡破壁而出。
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可她就是無端覺得,這個男人好像……
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