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白當然不能走,因為無名說過,他要在忘川河畔,奈何橋頭等她的。
奈何橋之上白霧迷茫,何曾有半個人影在等她?
開口覺得一顆心胡亂的顫動,如咽在硬。
“婆婆,仙歷一十三萬三千五百三十八年臘月初八,你可曾看得一位俊美白衣公子來這奈何橋之前徘徊?”
婆婆還是堆滿了笑容。
“小娘子,你可知道這奈何橋頭,一日之間得過往多少人?俊美公子哥兒我也見得多了,不曉得你說的是哪一位?”
夜白急了,抓住婆婆的手不鬆手,婆婆手裡的湯碗又灑了不少湯漬出來,在地上畫出了無數個不規則的圈圈,片刻之間即消散。
“婆婆,我說的是三十八年臘月初八,一位俊美白麵公子,你可曾有看見過?他說好了要在奈何橋頭等我的,可如今他去了哪裡?”
婆婆也不惱。
“小娘子,你可知這奈何橋頭每日是裡有多少痴男怨女不肯喝我老婆子手裡的黃湯?不肯過這奈何橋?小娘子若是指望我記得那麼清楚,婆婆我豈不是一個頭兩個大?小娘子,既然來了這奈何橋,我勸你還是儘早喝了這碗湯,下一世大好的時光還等著你了。”
夜白不甘,心中一股悲涼油然而生,喃喃自語。
“不,婆婆,他說過的他要等我的。我只是來遲了一些,他怎麼就那麼心急呢?”
婆婆大概見過她這個樣式的見得多了去了,不太耐煩。
“小娘子,來我這奈何橋頭向你這樣的人也多了去了,不肯喝這黃湯,亦不肯過橋,死死守在這裡的。最後也聽了我老婆的勸過了這奈何橋。小娘子這傷心且得一陣子,我老婆子也懶得勸你了,你閃開一些,別耽誤我正經事兒。”
無名,他終究是怨自己的,所以來這奈何橋頭亦不肯多等她一些時日。
“婆婆,當年我在那忘川渡口之時,因為無有渡資,渡舟的婆婆雖說心腸有些硬,最後還是勉強讓我渡了河,還好心地收留我在忘川河彼岸的茅屋之中歇了一晚,才免遭了忘川河裡的遊魂所侵蝕。至此,婆婆即與我成了忘年之交。忘川河上煙波浩瀚,婆婆好喝上一口,凡界的女兒紅與天山的雪蓮釀亦是她的最愛。夜白最後見到她的時候,她正搖著那一方扁舟行於那忘川煙波之上,是我,終究是我害了她亦作了忘川河之下的一縷遊魂,所以,我想這就是她為何沒來這奈何橋的原因。她不是不想來找您,而是找不到來時的路而已。婆婆可否告訴我,那忘川河的渡口如今在何方?夜白要去尋上一尋。或許,他們都身困於那一方河流之中。”
婆婆將手中的碗遞於一位白髮奶奶,奶奶沒有片刻猶豫,飲盡手中的黃湯,步履蹣跚隱沒在奈何橋之上。
婆婆長嘆了一口氣。
“小娘子,佛說彼岸,無生無死,無苦無悲,無慾無求,是個忘記一切悲苦的極樂世界。看見這奈何橋的對岸沒有,為何白霧茫茫?到了彼岸,你所糾葛之事亦不是個事。奈何橋下,茫茫忘川河,從來就沒有什麼渡口。佛說有即是無,無即是有,虛虛實實,實實虛虛。小娘子所說的忘川渡口有還是沒有?不過是一方幻境罷了。忘川河之上,只這一方到達彼岸的橋是唯一的出路。”
“那,婆婆可解釋得清,為何夜白當日親見渡舟婆婆身歸了忘川河底,她為何沒來這奈何橋頭走上一遭?”
說話間,三三兩兩之人又要過這奈何橋,他們並不糾結喝不喝這一碗黃湯,面無表情,接了婆婆手中的黃湯,一飲而盡,徑直走向了對岸。
“唉,小娘子執念太深,老身話不多說,你若是不信,大可去尋上一尋。”
婆婆倒說得的,一語驚醒夢中人。